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。他見過太多女人,在他的威嚴面前,要么是諂媚討好,要么是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。像眼前這般從容淡定的,還是頭一個。
“國師倒是好福氣?!彼馕恫幻鞯卣f了一句,“他說在外為你尋藥,朕還以為是何等病弱之軀,沒想到,竟是這般模樣?!?/p>
這話里有陷阱。
“他在試探你,是否知道他調(diào)查過你的過去?!敝x緒凌的聲音在腦中響起。
慕卿潯心中一動,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恰到好處的羞澀和感激,微微垂下頭:“國師他……總是小題大做。臣婦早些年的確身子骨弱些,但早已無礙。倒是勞煩陛下掛心了。”
她這番話,既承認了自己過去身體不好,又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,將一切都歸于丈夫的“小題大做”,完美地化解了皇帝的試探。
“哦?”皇帝不置可否,換了個話題,“國師讓你回京,所為何事?”
“回陛下,國師大人為尋訪陛下所需之物,已深入東海之外的仙山秘境。那地方兇險異常,他擔(dān)心臣婦跟著會拖累于他,便命臣婦先行回京,向陛下一聲,以免陛下掛念?!蹦角錆⒃缇蜏蕚浜玫恼f辭,不疾不徐地說了出來。
“東海仙山?長生之秘?”皇帝的身體微微前傾,顯然對這個話題極感興趣,“他可有說,找到了什么線索?”
“國師大人只說,尋到了一絲上古仙人留下的蹤跡,但具體是什么,他并未對臣婦詳說?!蹦角錆u了搖頭,“他說,此事事關(guān)重大,待他取得仙物,自會回京,親自向陛下獻上?!?/p>
她的話,虛虛實實,既給了皇帝一個巨大的希望,又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實證。
皇帝沉默了。他盯著慕卿潯,似乎在判斷她話中的真假。
御書房里一時間安靜得可怕。
“你在回京的路上,經(jīng)過北境了?”皇帝突然又問,話鋒轉(zhuǎn)得極快。
“是。”慕卿潯點頭,“臣婦本想從關(guān)外繞行,但恰逢風(fēng)雪,只好借道北境?!?/p>
“見到謝緒凌了?”
“見到了?!蹦角錆〉哪樕下冻隽艘唤z敬佩,“謝將軍真是少年英雄。臣婦路過時,正趕上他平定叛軍,那場面,真是……真是讓人心潮澎湃。”
她用一個普通婦人的視角,將話題引向了謝緒凌的“功”,而不是“過”。
“哼,少年英雄?”皇帝冷哼一聲,臉上看不出喜怒,“朕看是擁兵自重,目無君上!朕命他回京慶功,他倒好,一個推說軍務(wù)繁忙,一個推說要安撫百姓,把朕的圣旨當成了什么?”
來了。真正的考驗來了。
慕卿潯心里一緊,臉上卻露出了惶恐和不解。她上前一步,急切地說道:“陛下息怒!此事……此事臣婦或許知道一些內(nèi)情!”
“哦?你說說看?!被实垧堄信d致地看著她。
“臣婦在北境時,曾聽謝將軍府上的人說起過。那位鎮(zhèn)國夫人,就是謝將軍的夫人,前些日子不知從哪里收養(yǎng)了兩個孤兒,其中一個還病著。那位夫人似乎極為看重那兩個孩子,日夜守著,寸步不離。想來……想來謝將軍也是愛妻心切,才……才暫時耽擱了回京的行程。至于軍務(wù),臣婦一個婦道人家,實在是不懂?!?/p>
她這番話,將謝緒凌抗旨的理由,歸結(jié)于“兒女情長”和“婦人之仁”。這種理由,在皇帝這種玩弄權(quán)術(shù)的君王看來,是最上不得臺面,也最構(gòu)不成威脅的。一個為了老婆孩子就能抗旨的將軍,能有多大的野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