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少堂似乎有所感,漸有些明白東家為什么和阿元小姐交好。這兩個女子身上,都有些與眾流有別的作派。而那作派究竟是什么,他也說不清;而尋常人,也未必欣賞。在這一點(diǎn)上,顧少堂倒與江家少爺起了一番知音之感,他們都是會對這卓然光彩傾心之人。
顧少堂想到此處,頗有些驚心,倒覺自己這番想度,既是對東家不敬,又是赧顏與江府公子相提并論,臉上即刻就燒了起來。
幸而任羅衣毫不察覺,仍在絮絮說話:“對了,最近別讓做首飾的喬三叔接別的活兒了,我自己繪了一副頭面,若是阿元和江家少爺成了,到時候便給他們做賀禮的。讓喬三叔替我細(xì)細(xì)地做將出來?!?/p>
情字易結(jié)不易解二
這廂任、顧閑話畢,那廂阿元隨著江玄正在望舒水閣賞月。這楠木四面廳,更似一處敞榭,廊上墜兩盞搖曳暗燈。東西北三面的水里各自砌了一座玲瓏石塔,塔頂墜珠,塔腹中空。此刻,月光清朗,石塔中點(diǎn)著小小燭火,阿元面北而望,水上一片浮光躍動、幻影交錯,辨不清何者為月,何者為燈。
此是圓水園一處勝景,伯寧縣人都說,天下三分明月夜,三分都在望舒閣。
阿元不禁問:“是誰在那石塔點(diǎn)的燈?”
“管家命人坐著小舟點(diǎn)的?!?/p>
“下回咱們自己坐船,自己點(diǎn)燈好不好?”
江玄起身道:“那咱們就不等下回,我喊人弄船來?!?/p>
阿元忙攀住了他:“我說下回,就下回?!?/p>
阿元說話間,看見身后那株自水面拔生出的大榕樹,眼光沉了沉,心道:景是好景,只是看著,倒覺這樹生長得不易。如此艱難之境,水阻橋攔的,還能長得這般郁郁蒼蒼。
“你又在想什么?”
“哦,沒什么?!卑⒃剡^臉仍是看那水與月,“咦,這水下還有魚。”
江玄不由笑道:“照你看來,這家里養(yǎng)的魚,自然不比得在江河湖海里自由自在的魚了。”
阿元落落一笑:“有池魚有湖魚,有缸中魚有碗里魚,還有那案板之魚,各有各的去處,落在你們江家池塘里,不算太埋沒吧?!?/p>
江玄失笑:“不知你哪里來那么多的道理?!?/p>
兩人正自說笑,渭川一閃身便從石橋上渡到跟前,看住江玄。
阿元見渭川的口型動了動,并沒出聲,江玄卻似已了然的樣子,便道:“你同渭川走吧。我一個人再待會兒。”
江玄也不多作態(tài),起身道:“我很快回來?!?/p>
江玄同渭川走至無人處,才開聲問:“怎么樣了?”
渭川將藏的書信掏出來,遞給江玄:“大當(dāng)家剛到的信?!?/p>
“她說了些什么?”
渭川面色有異,只說:“你還是自己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