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城地底,陰氣如潮,自承恩殿裂開的地脈縫隙中翻涌而出,仿佛有無數(shù)冤魂在深淵之下低語。
寒風(fēng)卷著灰燼在廢墟間打旋,火光不存,唯有一簇幽幽銀焰,在沈青梧腳邊靜靜燃燒——那是她命火將熄的征兆,也是她與地府契約的最后一絲維系。
她盤坐于裂隙之前,十指緊扣地面,指尖早已磨破,血痕斑駁。
七竅不斷滲出帶著銀絲的暗紅液體,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,滴入身下龜裂的石磚。
識海之中,風(fēng)暴肆虐,不屬于她的記憶如刀鋒般切割著神魂:暴雨傾盆的地府邊墻外,少年帝王披甲執(zhí)劍,懷中抱著渾身是血的貴女,嘶吼著撞向結(jié)界;心獄高臺之上,他跪伏于冰冷鐵階,求一個(gè)回生之機(jī),換來的卻是審判官冷聲宣判——“情即罪,愛即亂”;最后的畫面里,那女子在他懷中化作點(diǎn)點(diǎn)光塵,被織娘以魂絲抽離,織進(jìn)輪回禁圖,連一聲告別都未曾留下。
這些記憶本不該屬于她。
可她強(qiáng)行攫取,以代罪判官之權(quán)逆溯因果,只為喚醒那個(gè)被三百載遺忘封印的靈魂。
“停下吧!你的識??焖榱耍 睜a瞳撲在她肩頭,聲音顫抖,魂光微弱得幾乎看不見。
它曾是地府遺落的輔從靈,見證過太多因執(zhí)念而瘋的判官,卻從未見過誰像沈青梧這般——明知會死,仍執(zhí)意點(diǎn)燃最后一盞燈。
沈青梧沒有回應(yīng)。
她的唇角微微揚(yáng)起,像是笑,又像是痛極后的痙攣。
她抬起手,指尖輕輕撫過心口那道越來越深的金色枷影——那是代罪者的烙印,每喚醒一段記憶,便加重一分。
如今它已蔓延至脊背,如同鎖鏈纏繞全身。
“還沒完……”她低語,嗓音沙啞如裂帛,“他還差最后一點(diǎn)?!?/p>
就在此時(shí),紫宸宮內(nèi),蕭玄策猛然站起,雙眼赤紅,額角青筋暴起如虬龍盤踞。
他手中緊握的龍紋匕首倏然劃過掌心,鮮血滴落在金磚之上,竟泛起漣漪般的波紋,與地底那簇銀焰同頻跳動,一明一滅,宛如心跳共振。
“你是誰……”他喃喃,目光穿透虛空,直指那不見身影的女子,“為何我的痛,都來自你?”
斷默立于宮墻陰影處,銅環(huán)輕震,手中骨簡浮現(xiàn)詭異紋路。
他閉目測算良久,終于睜開眼,眸中盡是駭然:“雙生回路……已成。”
這不是契約,不是規(guī)則允許的存在。
而是兩個(gè)本該湮滅于輪回之外的靈魂,在命運(yùn)最黑暗的夾縫中,自發(fā)締結(jié)的共生——她在替他承受“識盡之刑”的折磨,而他無意識間,正將她的痛苦吸納為己身之痛。
他們的命火,早已糾纏不清。
飛檐之上,墨枷悄然現(xiàn)身,黑袍獵獵,鐵鏈纏繞屋梁,發(fā)出沉悶哀鳴。
他望著地底那抹搖搖欲墜的身影,眼中竟閃過一絲近乎憐憫的情緒。
“你以為你在救他?”他冷笑,聲音如銹刃刮骨,“你不過是在陪他一起墮入永恒清醒的地獄?!?/p>
他抬手,黑霧如蛇般竄出,直沒入蕭玄策天靈。
剎那間,“全識之刑”正式啟動——三千年輪回中所有背叛、陰謀、死亡與離別,如洪流般灌入帝王識海。
他看見母妃親手毒殺父皇,只為讓他登上皇位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