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六宮銀符如星羅棋布,幽光流轉(zhuǎn)于檐角墻縫之間,無聲地織成一張橫貫后宮的律網(wǎng)。
沈青梧緩步穿行于長巷深處,素衣無塵,腳步輕得像一縷游魂。
她指尖掠過廊柱上新凝的銀紋——那是斷契堂立后的第三日,枉死巡使已歸位九千,殘魂安息者逾百。
秩序在重建,恐懼在蔓延。
沒人敢再深夜喧嘩,沒人敢再隨意處置奴婢。
那些曾高坐云端的妃嬪們,如今走過有銀符懸掛之處,皆不自覺低頭,仿佛真有無數(shù)雙眼睛從地底盯著她們的罪孽。
可沈青梧知道,這只是表象。
真正的裂痕,不在宮闈,而在龍脈之下,在血與骨埋葬最深的地方。
她獨(dú)自踏上了通往皇陵禁地的石階。
這條路尋常宮人不得涉足,連皇帝也僅在祭典時(shí)匆匆走過。
可她不同。
她是判官,是契約者,更是那些無法輪回之魂的引路人。
燼瞳悄然浮現(xiàn)于她肩后半步,石面般的臉上浮現(xiàn)出一絲罕見的凝重:“主人,此地陰氣逆流,非自然之衰。”
沈青梧未答,只覺心口那枚由地府烙下的“生”字印記驟然灼痛,如同有火線自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她低頭,腳邊鑲嵌于青磚中的銀符竟泛起詭異黑紋——那不是污穢,也不是破損,而像是某種活物正沿著符文血脈般爬行,蜿蜒向皇陵地宮深處。
“這不是偽契……”燼瞳低語,聲音干澀如砂石摩擦,“是命脈被刻。有人,把帝王命格釘進(jìn)了地脈?!?/p>
沈青梧蹲下身,指尖輕觸那道黑紋。剎那間,魂契同感開啟。
幻象炸裂而來——
白骨堆積成山,森然壘作高臺;臺上懸著一卷奇詔,以人發(fā)為紙,頭顱為軸,緩緩展開。
詔書映出蕭玄策面容,卻見他額角裂開一道血痕,鮮血順頰滑落,滴入骨堆之中,激起陣陣黑煙。
無數(shù)怨魂在詔下嘶吼,卻沒有聲音,只有純粹的恨意穿透時(shí)空,直刺她神魂。
她猛地抽手,冷汗浸透內(nèi)衫。
“那不是預(yù)言。”她喃喃,“那是……正在發(fā)生的審判?!?/p>
她不再猶豫,循著黑紋指引,潛入地宮底層。
越往下,空氣越是粘稠冰冷,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。
盡頭處,一道隱秘石門虛掩,門縫中滲出幽綠微光,宛如鬼火呼吸。
推門而入,密室四壁竟由碎骨嵌砌而成,每一寸都刻滿扭曲咒文。
中央石臺之上,懸浮著那卷傳說中的“長明詔”。
發(fā)絲纏繞骨軸,隨無形氣流微微震顫,仿佛仍有生命搏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