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滅了,債還沒完。
沈青梧昏睡第七日,昭儀殿內(nèi)死寂如墓。
燭火無風(fēng)自熄,連香爐中裊裊升起的龍涎煙都凝在半空,仿佛被什么無形之物吞噬殆盡。
唯有她心口那一道暗紅微光,時明時滅,像一口枯井里最后跳動的火星——那是燼兵殘魂歸源前,偷偷藏進她心脈的最后一縷火種,正以自身灰飛煙滅為代價,替她吊著命。
影七跪在榻前,指甲摳入掌心,眼睜睜看著主子的氣息一日比一日薄。
她曾是宮中最冷酷的暗衛(wèi)統(tǒng)領(lǐng),殺人不眨眼,可此刻卻怕得不敢合眼。
她知道,若這絲火種熄了,沈青梧便真的走了,不是死于刀劍,而是魂魄焚盡,連輪回資格都被地府收回。
忽然,沈青梧的手指抽搐了一下。
影七猛地抬頭,只見她指尖緩緩抬起,在床沿斑駁血跡上顫抖著劃下三字——
“地……下……有……根?!?/p>
聲音未出,氣若游絲,可那三個字卻像刻進了磚石深處,帶著幽冥判官獨有的血契之力,滲出森然寒意。
話音落下的剎那,整座昭儀殿猛然一震!
地面龜裂,井水翻涌,一股腥腐之氣從井口噴薄而出。
漆黑的水面浮起細(xì)碎骨屑,泛著詭異的青灰色,隨波打轉(zhuǎn),竟隱隱拼成半個殘缺符文。
殿外守夜的太監(jiān)驚叫一聲癱倒在地,眼睜睜看著廊下燈籠接連爆裂,火芯落地不熄,反而逆著風(fēng)勢爬行數(shù)寸,才化作灰燼。
地下,有什么東西醒了。
而且,正從皇陵方向,緩緩向皇宮腹地蔓延。
消息傳到乾清宮時,蕭玄策正在批閱奏折。
他抬眸的一瞬,手中玉鎖驟然發(fā)燙,幾乎灼傷掌心。
他盯著那枚曾吸盡忠魂、鎮(zhèn)壓命火的古玉,如今溫潤如初,可就在這一刻,鎖芯深處竟?jié)B出一絲烏黑黏稠的液體,順著紋路蜿蜒而下,滴落在他指尖。
他瞳孔微縮。
這不是血,也不是油。
這是怨。
是埋葬了三百年的不甘與詛咒,在悄然復(fù)蘇。
他起身,大步走出宮殿,身后百官無人敢言。
龍袍獵獵,踏過長階如踏刀鋒。
當(dāng)他踏入昭儀殿那一刻,滿室陰寒撲面而來,連呼吸都結(jié)出霜霧。
他走近床榻,凝視著沈青梧蒼白如紙的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