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焰暴漲,化作火網撲向紙人。
那些狂舞的身影頓然僵滯,仿佛被無形鎖鏈纏繞,命紙身軀寸寸卷曲、燃燒,發(fā)出凄厲哀嚎。
“你……不該插手……”最后一道紙人臨滅前回頭,死死盯著她,“他已在你體內種下遺忘之蠱……你終將……不復存在……”
火焰吞沒一切。
沈青梧跪坐在地,喘息粗重,額角冷汗涔涔。
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,銀焰仍在跳動,可指尖已泛出死灰。
燼瞳悄然靠近,伸手欲扶。
她卻忽然抬手制止。
風拂過空蕩的殿堂,吹亂她滿頭青絲——而那烏發(fā)之中,又有幾縷悄然轉白,如同雪落黑土。
她望著掌心殘火,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:
“別碰我……我現(xiàn)在,連你是誰都要忘了?!鄙蚯辔喟c坐在翊坤宮的石階前,冷風穿堂而過,卷起她殘破的裙角,像一片將熄未滅的灰燼。
頭頂,七道命紙蝶焚盡后的余煙尚未散去,黑霧中浮現(xiàn)出細小如塵的光點——那是忘蜉,正成群結隊地盤旋在她上方,貪婪地啃噬著她僅存的記憶碎片。
一縷青絲自她肩頭滑落,無聲垂下時,竟在月光下一寸寸轉白,如同霜雪攀枝,悄然侵染了年華。
燼瞳站在三步之外,黑袍獵獵,眼中翻涌著隱忍的痛意。
他伸出手,指尖幾乎觸到她的肩頭,卻被她猛然抬手攔住。
“別碰我……”她的聲音極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,“我現(xiàn)在,連你是誰都要忘了?!?/p>
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,銀焰仍在指間跳動,可那光芒已不再純粹,邊緣泛出枯敗的灰燼色。
她知道,每一次審判都在燃燒她的魂魄,而那些被吞噬的記憶,再也無法拼湊完整。
她甚至記不起母親的臉,記不起故鄉(xiāng)的河,記不起自己為何要走這條路。
可她還記得——
那是刻進骨髓里的本能,是地府以萬魂之怨為她烙下的契約銘文。
她緩緩抬頭,望向太極宮后山的方向。
通冥臺靜靜矗立在夜色之中,青銅鈴懸于高處,銹跡斑駁,卻仿佛仍殘留著方才那一聲震顫九幽的鳴響。
“有人在敲鈴……”她喃喃,眼神空茫如霧中看花,“是在叫我嗎?”
遠遠地,蕭玄策立于通冥臺之巔,玄袍如墨,玉鎖緊握于掌心。
他望著那個蜷坐在廢殿前的單薄身影,喉間忽有一瞬的滯澀。
那不是憐惜,也不是悔恨,而是一種近乎失控的焦灼——他向來掌控一切,可唯獨她,一步步脫離了他的棋局,走向他自己也無法窺探的深淵。
“不是叫你回來。”他低語,聲音沉入風里,幾不可聞,“是告訴你,我不再等你想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