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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默的血,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,被仔細地擦拭干凈。
破碎的門窗連夜被粗木條釘死,掩蓋了昨夜的驚心動魄。
村民們只知村長家遭了賊,被陸村長和護衛(wèi)打跑了。
唯有陸宅內(nèi)彌漫不散的血腥氣和緊繃到令人窒息的氣氛,無聲地宣告著昨夜的真實。
陸宸遠收殮了阿默的尸身,葬在村后一處僻靜向陽的山坡。沒有墓碑,只有一抔新土。
他對阿默奇怪的態(tài)度,也讓宋清音心底疑惑,只是她什么也沒問。
自那夜后,陸宸遠周身的氣息愈發(fā)沉凝。
白日里,他依舊如常處理村務(wù),督導(dǎo)墾荒播種,甚至比以往更加勤勉,每每提起村長,村民們沒有不稱贊的。
他總能游刃有余的處理著一切,手段溫和,卻又讓人信服。
但宋清音能清晰地感覺到,那層溫潤如玉的表象下,是繃緊到極致的弓弦和時刻警惕的殺機。
有什么東西,將要浮出來了……
“夫君,喝杯參茶。”宋清音將溫?zé)岬牟璞K放在書案上,目光掃過他眼下淡淡的青影。
阿默的死好像沒有在他心中驚起半分波瀾,只是他在書房待的時間越來越長了,燭火常亮至天明。
陸宸遠從一堆河工圖紙上抬起頭,眼底的銳利在看到她的瞬間柔和了幾分。
他接過茶盞,指尖不經(jīng)意擦過她的手腕,帶著一絲安撫的暖意:“有勞夫人。今日感覺如何?藥可按時用了?”
“用了,陳老開的方子,秋月煎得很用心?!彼吻逡粑⑽⒁恍Γ瑩崃藫岚l(fā)間的暖玉簪,那溫潤的觸感總能讓她心安幾分,“只是胸口還有些悶,想是天氣轉(zhuǎn)暖,地氣上浮的緣故,歇歇便好?!?/p>
陸宸遠眉頭微蹙,放下茶盞:“呂神醫(yī)那邊尚無確切消息,陳老的藥若不見效,我再另尋名醫(yī)?!?/p>
“夫君不必過于憂心,老毛病了?!彼吻逡魷匮缘?,不欲他再為此分神。
她目光轉(zhuǎn)向窗外,春日的暖陽已有些灼人,“倒是村東那幾畝新墾的地,粟米苗可出齊了?”
“嗯,長勢尚可?!碧峒皦ɑ?,陸宸遠緊繃的神色稍霽,“再過兩日,我去鎮(zhèn)上處理些事情,約莫三五日便回。你……”
他頓了頓,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(dān)憂,“我不在時,務(wù)必小心。宅子里我已加派了人手,若有任何不妥,立刻讓人去尋我?!?/p>
“夫君放心,妾身省得?!彼吻逡纛h首應(yīng)下,心頭卻因他話語中流露的牽掛而泛起一絲暖意,沖淡了連日來的陰霾。
她拿起墨錠,在一旁的硯臺中輕輕研磨,姿態(tài)沉靜。
陸宸遠看著她低垂的眉眼,在墨香與藥香交織的氣息里,心底那根緊繃的弦,似乎也尋到了片刻的安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