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,還沒亮。
北平的卯時,寒氣能凍住骨頭里的髓。
燕王府的客房里,范統(tǒng)在三層厚被的包裹下睡得正酣,嘴角掛著晶瑩,夢里那只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,仿佛就在嘴邊。
“砰!”
房門不是被推開的,是被人一腳踹開的。
一股夾著冰碴子的寒風(fēng),瞬間灌滿了整個屋子。
“范伯爺,時辰到了?!?/p>
兩個面無表情的親衛(wèi),像兩尊鐵塔杵在床前,聲音比外面的天氣還冷。
“王妃有令,一切聽從大師安排?!?/p>
范統(tǒng)把頭往被子里死命一縮,含糊不清地嘟囔:“別吵……我的羊腿……再烤會兒……”
下一秒,他感覺身上的溫暖被猛地抽走,整個人連同里衣,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。
“哎哎哎!”
范統(tǒng)一個激靈,徹底醒了。
睜眼就看到一個親衛(wèi)拎著他三層厚的被子,另一個已經(jīng)架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干嘛!打劫啊!”
“范伯爺,得罪了?!?/p>
親衛(wèi)根本不給他任何掙扎的機(jī)會,像拖一頭待宰的肥豬,硬生生把他往外拖。
隔壁,幾乎在同一時間,傳來了朱棣氣急敗壞的咒罵和同樣雞飛狗跳的動靜。
一刻鐘后,書房。
范統(tǒng)和朱棣,兩個頂著碩大黑眼圈的大男人,衣衫不整,睡眼惺忪,跟兩只被霜打蔫了的鵪鶉似的,杵在屋子中央。
書案后,姚廣孝精神矍鑠,一身干凈的僧袍,雙眼在油燈的映照下,亮得像兩點鬼火。
他面前,是由文書、卷宗和地圖堆成的一座小山。
姚廣孝端起熱茶,吹了吹浮沫,慢悠悠地呷了一口,這才抬起眼皮,掃了二人一眼。
“二位,醒了?”
朱棣強撐著打了個哈欠:“大師,這么早……有何要事?”
“要事?”姚廣孝放下茶杯,站起身,臉上那抹笑容讓范統(tǒng)渾身的肥肉都為之一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