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來,這里的日子不太好過。”蘇寧仿佛在閑話家常,語氣輕松,“不過,比起被軟禁在高墻之中,然后像頭豬一樣被悄悄宰殺,或許這里更‘痛快’些,至少知道自己為何而死,不是嗎?”
朱棣的瞳孔驟然收縮,死死地盯著蘇寧。
蘇寧并不在意他的反應(yīng),向前走了兩步,靠近柵欄,壓低了聲音,仿佛要分享一個秘密:“四叔,你知道朕為何能贏你嗎?你知道朕這些年所做的這一切,那些新奇的學(xué)問,那些超越時代的見識,從何而來嗎?”
朱棣依舊沉默,但緊繃的身體顯示他在聽。
“還記得洪武十五年,朕那時還只有四歲,不慎落水,高燒昏迷了三天三夜。”蘇寧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縹緲,“御醫(yī)們都以為朕挺不過來了。但就在那時,朕見到了一個人…一個你我都無比熟悉,也無比敬仰的人?!?/p>
他頓了頓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朕見到了皇奶奶,孝慈高皇后。”
朱棣猛地抬起頭,臉上第一次出現(xiàn)了難以置信的神情,嘶聲道:“不……不可能!你胡說!母后那時早就已經(jīng)……”
“其實朕起初也以為是在做夢?!碧K寧打斷他,眼神陷入了回憶,“但皇奶奶的音容笑貌,那般清晰。她告訴朕,大明未來將有一劫,關(guān)乎國運,也關(guān)乎朕的生死。她不忍見子孫相殘,江山動蕩,便在冥冥之中,將許多未來的知識、學(xué)問,灌注于朕的腦中?!?/p>
“你……你妖言惑眾!”朱棣掙扎著想站起來,鐵鏈嘩啦作響,他絕不相信這種無稽之談。
“妖言?”蘇寧輕笑一聲,“那四叔你告訴朕,一個四歲的孩童,為何能在皇爺爺面前,明確的便是想要去鐘山替父守孝?一個幾歲的少年,為何能提出‘?dāng)偠∪氘€’和‘官紳一體納糧制’?為何朕自幼便對格物、算術(shù)、地理乃至律法改革,有著超乎常人的理解和執(zhí)著?這些,難道是憑空而來的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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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列舉著一件件朱棣熟知、甚至曾因此而對朱允炆產(chǎn)生忌憚的往事。
“若非皇奶奶在天之靈庇佑,暗中傳授,朕如何能未卜先知,如何能步步為營?如何能在你起兵之初,便看穿你所有的戰(zhàn)略意圖,并做出針對性的布置?四叔,你輸給的,不是朕,是天意,是皇奶奶不忍大明江山被你禍亂的天意!”
這一連串的質(zhì)問,如同重錘,狠狠砸在朱棣的心上。
他臉色慘白,嘴唇哆嗦著。
理智告訴他這荒謬絕倫,但蘇寧從幼年展現(xiàn)出的種種非凡之處,以及這次“靖難”中對方那仿佛能預(yù)知未來般的精準(zhǔn)應(yīng)對,又讓他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。
那種一切盡在他人掌控中的無力感,再次淹沒了他。
良久,朱棣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,癱軟在地,聲音沙啞如同破鑼:“為什么……既然你早有如此依仗,為何……為何還要如此恨我?非要置我于死地?我畢竟……是你的親叔父!”
聽到這個問題,蘇寧臉上的最后一絲表情消失了,只剩下冰冷的寒意。
“恨你?不,四叔,你錯了。朕最初,并未想過要與你兵戎相見。朕甚至曾想過,若你安分守己,朕未必不能讓你一直做一個鎮(zhèn)守大明邊境的藩王?!?/p>
他俯視著朱棣,目光如刀:“但是,皇奶奶讓朕看到的‘未來’里,清清楚楚地告訴朕,無論朕如何退讓,如何示弱,你——燕王朱棣,都會反!你會打著‘清君側(cè)’的旗號,掀起這場波及全國的戰(zhàn)火!而在你成功之后,朕,建文帝朱允炆,還有朕的兄弟姐妹會被你廢黜,囚禁在一方小院里,活得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最后……還是會不明不白地死去,就像碾死一只螞蟻!”
蘇寧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積壓已久的憤懣:“是你!是你讓朕別無選擇!是你逼著朕,必須在被你像殺豬一樣宰掉之前,先拿起刀!朕所做的這一切,不過是為了自保,為了活下去!你現(xiàn)在問朕為何恨你?那你告訴朕,若易地而處,你會不恨嗎?你會不反抗嗎?!”
牢房內(nèi)死一般的寂靜。
朱棣徹底沉默了。
他低著頭,亂發(fā)遮住了他的表情,只有微微顫抖的肩膀暴露了他內(nèi)心的激蕩。
因為蘇寧所說的,正是他內(nèi)心最深處、從未對人言說的真實想法……
一旦起兵,就絕無回頭路,朱允炆必須死,絕不能留后患。
他所有的野心、所有的算計,在對方“未卜先知”的目光下,顯得如此赤裸和不堪。
看著徹底被擊垮的朱棣,蘇寧直起身,整理了一下袍袖,仿佛拂去了沾染的塵埃。
“四叔,就在這里,好好體會一下,你原本打算賦予朕的命運吧?!闭f完,他不再多看朱棣一眼,轉(zhuǎn)身,沿著來時的甬道,向著天牢外那一片光亮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