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過數(shù)巡,張松臉頰酡紅,舌頭已有些發(fā)飄,先前的拘謹早拋到了腦后。馬超端著酒杯,看似隨意地問起益州近況,徐庶在旁敲邊鼓,魯肅則不動聲色地添酒,三人一唱一和,沒多時便讓張松把此行的來龍去脈倒了個干凈。
“不瞞曹公子……”張松打了個酒嗝,手指在桌上胡亂點著,“益州這攤子,早就不穩(wěn)了!去年李儒那廝攛掇張任從漢中出兵,劉璋夜里都能嚇醒,整日抱著他那方印璽唉聲嘆氣?!?/p>
他灌了口酒,聲音陡然拔高:“更別提去歲末,馬超那煞星在草原殺了百萬鮮卑人!消息傳到成都,劉璋當場就癱在地上了,連新年都沒過安穩(wěn),天天拉著我們問‘怎么辦’。一群人吵來吵去,說馬超勢大,得找盟友牽制,這不就把我派出來了?”
馬超眼底掠過一絲銳光,徐庶適時接話:“張別駕覺得,中原諸侯里,誰能當此大任?”
“別提了!”張松猛地拍了下桌子,酒壺都晃了晃,“我先去襄陽見劉表,那老頭被劉備圍在城里,自身難保,哪還有心思管益州?去找劉備吧,他帳下那個龐統(tǒng),長得比我還丑,偏偏嘴毒得很,上來就嘲諷我‘貌丑心狹,難堪大任’!”
說到這兒,他氣得吹胡子瞪眼:“我能忍?當場就頂了回去!誰知龐統(tǒng)在劉備那兒紅得發(fā)紫,張飛那莽夫二話不說,拎著矛就把我轟出來了!”
魯肅端過酒壺,給他續(xù)上酒,笑道:“那張別駕這是要去見曹公?”
“可不是!”張松灌下酒,眼里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,“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,好歹是個能成大事的。我這趟出來,也不是光為了給劉璋跑腿……”他壓低聲音,湊近了些,“實不相瞞,我早把西川地形圖繪好了。誰能成氣候,我就把圖給誰,總好過跟著劉璋那蠢貨等死!”
馬超端杯的手頓了頓,與徐庶、魯肅交換了個眼神——這張松,竟真把底牌亮出來了。
“張別駕倒是爽快?!瘪R超嘴角噙著笑,語氣卻沉了幾分,“只是不知,曹公在你眼里,算不算‘識貨’的?”
張松打了個酒嗝,拍著胸脯道:“曹操若識貨,我這圖便能換個前程!若是不識……”他瞇起眼,目光掃過帳外的西涼鐵騎,“天下之大,總有識貨的英雄?!?/p>
馬超沒再接話,只是舉杯示意。酒液入喉,帶著桃花釀的甜,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浪——劉璋的惶恐,張松的野心,還有那張藏在暗處的西川地形圖,竟都在這酒桌上,清清楚楚地鋪在了眼前。
帳外的風還帶著寒意,帳內的酒卻越喝越熱。張松已然醉倒在桌上,呼嚕聲打得震天響,渾然不知自己掏心掏肺說的話,早已讓對面三人看透了益州的虛實。
徐庶低聲道:“主公,這張松和他手里的圖,倒是意外之喜?!?/p>
魯肅點頭:“劉璋昏聵,張松懷二心,益州亂象已顯,正是……”
“先按兵不動。”馬超打斷他,指尖叩著桌面,“張松既想去見曹操,便讓他去。咱們且看看,這位‘識貨’的曹公,會如何待他。”
他望向帳外,陽光正透過簾隙照進來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,像極了此刻西川的局勢——看似平靜,底下卻早已暗流洶涌。而那張松,便是攪動這潭水的石子,接下來會激起怎樣的浪,誰也說不準。
但至少此刻,馬超心里清楚,拿下益州的棋盤上,又多了一枚關鍵的棋子。
第二日天剛蒙蒙亮,帳內的燭火還沒熄透,張松猛地從榻上彈坐起來,腦袋里像塞了團亂麻,疼得他齜牙咧嘴?!皦牧藟牧?!”他低呼一聲,酒意全消,手忙腳亂地扯開衣襟,指尖在貼身的內襯里胡亂摸索。
摸到那片被針線密密縫住的硬紙時,他才松了口氣,指尖捏了捏,確認地形圖安然無恙,這才拍著胸口暗叫“還好”。整理好衣袍走出帳外,正見馬超一行人在收拾行裝,鞍馬備好,輜重捆扎整齊,顯然是要繼續(xù)趕路。
“曹公子,恕張某失禮!”張松快步上前,臉上帶著幾分赧然,“昨日飲得酩酊大醉,怕是說了不少胡話,讓公子見笑了?!?/p>
馬超正彎腰查看馬鞍的系帶,聞言直起身,手里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米粥,遞了過去:“張別駕客氣了,出門在外,偶然盡興也無妨?!彼α诵?,語氣誠懇,“倒是我該謝罪才是——昨日冒用了曹昂公子的名諱,實在抱歉。”
張松一愣,接過米粥的手頓在半空:“公子這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