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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5章 馬超求才 軟硬兼施（第2頁）

一番話擲地有聲，震得燭火劇烈搖晃，也震得荀彧臉色煞白，連連后退半步，撞在身后的廊柱上。他張了張嘴，想反駁，卻被馬超眼中那股滾燙的憤怒與悲憫堵得說不出話來——那些話像一把鈍刀，剖開了他固守的“忠義”外殼，露出底下早已潰爛的現(xiàn)實。

荀彧喉頭滾動，目光里帶著幾分遲疑，卻仍執(zhí)拗地迎上馬超的視線：“可您身為涼王，說到底不也在追逐權(quán)力？屯兵、練兵、拓土開疆，難道不是為了讓更多人臣服？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馬超怒極反笑，笑聲在寂靜的庭院里回蕩，帶著幾分悲涼與憤懣，“長安之變，我本不想再提！可你今日既然說到‘權(quán)力’二字，我便讓你再記起一次——當(dāng)年天子在長安宮中設(shè)下死局，欲將我馬超挫骨揚灰，你是親眼所見的！若非我命大，早已化作關(guān)中塵土，哪有今日的局面？”

他收了笑，眼神驟然凌厲：“天下早已亂了！我馬超若真想逐權(quán)，當(dāng)年何必退回西涼？何必在草原上與異族死戰(zhàn)？我只想在這亂世里，給百姓找條生路罷了！”

“這天下爛到根里，你難道就不想著改變？”馬超步步緊逼，聲音里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急切，“歸根結(jié)底，禍根就在那些世家門閥！他們壟斷資源，把持仕途，視百姓如草芥，才讓這天下一步步滑向深淵！”

“你若真想做點事，就不能止步不前！”他指著門外，“解決問題的辦法，從來不是躲在屋里想出來的！我這些年，哪一步不是在摸著石頭過河？哪怕冒著天下之大不韙，也要試一試！”

“當(dāng)年我與伯符在江東，就想先拿世家開刀，讓土地回到百姓手里，讓寒門有出頭之日?？山Y(jié)果呢？”馬超的聲音沉了下去，帶著刻骨的痛惜，“世家反撲，伯符為此丟了性命！”

“如今我在西涼推行屯田，讓流民有田種；開放藏書樓，讓寒門能讀書——這每一步，都是在跟舊規(guī)矩較勁，都是在慢慢撬動那些世家的根基！”他盯著荀彧，一字一句道，“只有讓百姓知道活著有奔頭，讓他們不再被世家死死摁在泥里，這天下才有真正改變的可能！”

燭火在兩人之間劇烈晃動，映得荀彧的臉忽明忽暗。他張了張嘴，那些關(guān)于“正統(tǒng)”“忠義”的話，此刻竟堵在喉嚨里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馬超的話像一把重錘，狠狠砸在他固守的壁壘上。他忽然想起當(dāng)年在江東，孫策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；想起眼前這位涼王，從長安死里逃生后，一步步在西涼殺出的生路。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撞開那扇緊鎖的門，而自己，卻始終在門內(nèi)徘徊。

庭院里再次陷入沉寂，只有風(fēng)穿過破門的嗚咽聲，像是在為這亂世里的掙扎低泣。荀彧垂在身側(cè)的手，悄悄握緊了。

馬超的怒氣漸漸平息，眼神變得懇切，他對著荀彧鄭重一拱手，語氣里帶著前所未有的誠摯：“令君，我知你胸有丘壑，身懷大才。這亂世兇險，我也不過是在摸著石頭過河，一點點摸索著，想給天下百姓尋一條能活下去的路?！?/p>

他抬眼望著荀彧，目光坦蕩：“你若心中那團為天下、為蒼生的火還沒熄滅，就請出山，助我一臂之力。我不圖你為我馬超一人效忠，只圖你能將那身才學(xué)用在實處——去看看屯田的田壟里是否少了農(nóng)具，去問問勸學(xué)館的學(xué)子們是否缺了典籍，去算算府庫里的糧草能否撐過下一個寒冬?！?/p>

“這些事，或許不如‘匡扶漢室’聽起來體面，卻能讓活生生的人多一口飯吃，多一件衣穿。”馬超頓了頓，聲音里添了幾分沉重，“我知道你心里的坎難邁，可這世道，容不得我們再等了。那些在戰(zhàn)火里嗷嗷待哺的孩子，那些在田埂上望眼欲穿的農(nóng)人，他們等不起‘漢室重興’的空話，他們只等得起有人真的為他們做點什么?！?/p>

燭火映著他的側(cè)臉，棱角分明，眼中沒有了方才的怒火，只剩下一種近乎執(zhí)拗的認(rèn)真。庭院里的風(fēng)似乎也靜了些，連散落的木屑都不再滾動，仿佛在等待荀彧的回答。

荀彧站在原地，看著眼前這位躬身相邀的涼王，聽著那些關(guān)于“農(nóng)具”“典籍”“糧草”的話語，心頭那根緊繃的弦，忽然有了一絲松動。他一生追求的“大義”，難道不就藏在這些最樸素的民生里？

他沉默著，指尖在袖中微微顫抖，多年來固守的信念與眼前的現(xiàn)實，在心中激烈地沖撞著。

荀彧長舒一口氣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?fù)?dān)，他整理了一下衣襟，鄭重地躬身下拜，動作沉穩(wěn)而堅定：“涼王所言，如醍醐灌頂。彧先前執(zhí)于虛名，險些誤了實事。這天下百姓的生計，原比空泛的‘天下’更重。”

他抬眼時，眸中已無迷茫，只剩清明：“從今往后，彧愿追隨涼王，深耕民生，不避繁難。田間地頭的事，勸學(xué)館的事，府庫糧草的事……凡有利于百姓安穩(wěn)者，彧必盡心竭力，效犬馬之勞?！?/p>

燭火映在他臉上，昔日眉宇間的郁結(jié)散去，露出幾分釋然的笑意。馬超伸手扶起他，兩人目光相觸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份沉甸甸的決心——為這亂世，為這蒼生，踏踏實實地做些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