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乎與此同時,相州府城(彰德府治所)內(nèi)。
諸葛不亮站在自家商鋪二樓的窗前,望著街道上明顯增多的巡邏兵丁和行色匆匆、面帶憂色的路人,眉頭微蹙。城外的流民已聚集數(shù)千,雖然知府和本地鄉(xiāng)紳(如韓琦家族的莊子)開設(shè)了粥棚每日施舍稀粥,勉強(qiáng)吊著性命,但城內(nèi)的緊張氣氛卻與日俱增。他深知,這種脆弱的平衡隨時可能被打破。
他迅速回到書案前,鋪開信紙,研墨揮毫,將相州乃至整個豫北地區(qū)(湯陰、內(nèi)黃等地)赤地千里、河流干涸、流民聚集的嚴(yán)峻情況,以及地方官府應(yīng)對乏力、糧價失控、社會秩序瀕臨崩潰的現(xiàn)狀,簡明扼要地寫了下來。寫完,他取出專用的細(xì)小信管,將紙條卷好塞入,來到后院鴿舍,挑選了一只最健壯的信鴿,將密信綁在鴿腿上,輕輕一拋。信鴿撲棱棱展翅高飛,向著東南開德府的方向而去。他必須讓秦王殿下第一時間掌握最真實的地方情報。
做完這一切,諸葛不亮來到前廳,找到正在核對賬目的父親諸葛青。諸葛青年近花甲,面容清癯,仍保持著讀書人的儒雅氣質(zhì),但眉宇間也帶著對時局的憂慮。
“父親,”諸葛不亮開口道,“如今是多事之秋,朝廷雖知災(zāi)情,但賑濟(jì)到位尚需時日。相州多山,情況尚比南邊平原略好,但亦不能久持。兒有一計,或可緩解眼前之困,亦能為將來謀利?!?/p>
諸葛青放下賬本,看向兒子:“哦?亮兒有何高見?”
諸葛不亮從容道:“眼下城外流民眾多,其中不乏精壯勞力和善于女紅的婦人。我們何不趁此機(jī)會,以工代賑?可招募些婦人,到咱家的肥皂、白糖工坊做些分裝、貼標(biāo)等輕省活計,管飯,再給些微薄工錢。再招募些男子,去城外咱家的田莊,修繕?biāo)?,挖深池塘。父親您想,今春大旱如此,依往年經(jīng)驗,秋汛恐會更猛,提前加固堤壩、疏通溝渠,有備無患?!?/p>
諸葛青捻須沉吟:“此舉……雖是好意,然耗費(fèi)頗大,且易招人非議。自有官府主持賑濟(jì),我等商賈之家,何必越俎代庖,徒惹麻煩?”
諸葛不亮微微一笑,笑容里帶著幾分商人的精明和謀士的深遠(yuǎn):“父親,您這算盤打得可就窄了。您想想,平日哪有這么容易招募到這么多廉價的勞力?如今正是‘抄底’納人的好時機(jī)!我們所費(fèi)不過些許糧米工錢,卻能得實實在在的水利工程和工坊產(chǎn)能,更能收買人心,穩(wěn)固家業(yè)。此其一。”
他壓低了聲音:“其二,據(jù)兒所知,秦王殿下在海外(指流求、金山等地)正亟需大量人口墾殖。如今內(nèi)地流民遍地,正是輸送人力的良機(jī)。我們在此地以工代賑,暗中甄別、安撫流民,待殿下那邊船隊準(zhǔn)備停當(dāng),便可有序輸送。這豈不是大功一件?父親,您要相信兒的眼光,用不了十天半月,殿下要人的指令,必會到來!我們現(xiàn)在做的,是穩(wěn)賺不賠的買賣,更是為國分憂的義舉!”
諸葛青聽著兒子條理清晰的分析,尤其是提到秦王殿下的海外布局,眼中閃過一道亮光。他深知兒子如今的身份和見識已非尋常商人可比。思索片刻,他緩緩點(diǎn)頭,臉上露出了釋然和贊許的神色:“亮兒思慮周詳,遠(yuǎn)勝為父。就依你之言去辦吧!我這就吩咐下去,在城外莊子設(shè)點(diǎn),招募人手。家中存糧,還可支撐一段時日。”
諸葛不亮心中一塊石頭落地。他知道,父親這一關(guān)過了,他在相州的這步棋就能走活。既能緩解本地壓力,又能為秦王殿下的大計鋪墊,一舉兩得。
就這樣,牛大眼帶著數(shù)百流民,踏上了前往大名府的艱難旅程,前路未卜。
而諸葛不亮則在相州城內(nèi),悄然布下了一顆以工代賑、暗蓄人力的棋子。
北方的旱災(zāi)仍在持續(xù),但不同的人,已經(jīng)開始用自己的方式,在這片焦灼的土地上,尋求著生機(jī)與變數(shù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