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霖嘆了一聲,聲音啞得像破風箱,帶著歲月磨出的粗糙與疲憊:“走不動了,一步一疼。毛大夫開的藥還在,你幫我抹上就行,別折騰了。去醫(yī)院哪有那么容易?來回車費、掛號費、檢查費,哪樣不要錢?家里這點積蓄,還得留著供孩子上學,不能全砸在一個人身上。”
屋里的周努力聽著動靜,耳朵貼在門板上,聽得清清楚楚。
他屏住呼吸,直到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徹底走遠,才敢輕輕推開房門,探出半個身子。
他站在門口,望著院子里那對一高一矮、步履艱難的背影,心中一陣翻攪,有心疼,有懊悔,還有他自己都說不清的煩躁。
周秀麗一把拽住他,力氣大得幾乎把他拽了個趔趄。
她不由分說地把他拖到二樓陽臺,壓低聲音說:“別傻站著了,快來看!”
然后拽著他往下瞅著沈翠芬一步一挪地扶著趙霖往竹林邊走。
那身影在晨霧中顯得格外單薄,像是風一吹就會倒。
“大哥,真不是裝的!嫂子腿真瘸了!”
周秀麗盯著下面,語氣急切,“你看她走路的樣子,根本不是做戲。那條腿打彎都費勁,落地時全是靠著拐杖撐著,一點不敢用力。這種傷,沒個三五個月休想恢復。”
周努力盯著底下,眼神飄忽,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欄桿邊緣。
他嘴上還硬:“我就輕輕推了一下,能有多大事?她平時身子不是挺硬朗的嗎?怎么就摔成這樣了?”
周秀麗撇嘴,嘴角竟帶著點笑,像是看穿了什么秘密。
她輕聲道:“我昨兒半夜聽見風聲,翻來覆去睡不著,就在想這事。一開始我還以為她是演給你看的,想讓你心疼她,回頭對她好點。可今兒一看,倒真不是裝——她走路那架勢,左腿幾乎使不上力,全靠右腿撐著,連站都站不穩(wěn)。這可不是裝出來的,是實打?qū)嵉膫??!?/p>
她壓低聲音,語氣忽然尖利,像刀片劃過玻璃:“大哥,你別自責。她啊,早料到你半路會帶我回來,怕我進門搶了她的位置,才故意從門縫里瞄一眼,然后摔那一跤,演得可真像!你以為她是意外?我看她是早就算好了時機?!?/p>
說到這兒,她冷哼一聲,目光中閃過一絲得意與譏諷:“還有,她這些年在外頭賺錢,從來不說你一份功勞,也沒給你攢下什么。反倒逼你去幫周建國蓋房子、還債?周建國是什么人?吃喝嫖賭樣樣沾,還欠了一屁股債!你幫他,圖個啥?她心里根本就沒你!這心眼也太偏了!偏得離譜!”
周努力心頭那點愧疚,一下被點燃了,化成火。
他瞪著樓下,拳頭攥得咯咯響,聲音壓得極低卻滿是怒意:“她不是想供安國和沈翠芬上大學嗎?可安國那成績,連大專都夠不著!整天就知道打牌、喝酒、逃課,能考上才怪!沈翠芬更別想了,家里連學費都湊不齊,就算考上也念不起!她這么做,不過是拿‘為孩子好’當借口,行自己的私心罷了!”
周秀麗回頭,看著他咬牙切齒的樣子,眼中掠過一絲滿意。
她沒再說話,只是看著他噔噔噔下樓,腳步急促,像是要去找誰算賬。
她忍不住一笑,嘴角微微揚起,透著幾分陰冷與算計。
隨即轉(zhuǎn)身朝外頭探頭,想看看趙霖回來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