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霖站在竹林外,聽著聽著,嘴角悄悄揚(yáng)了起來。
風(fēng)從林間穿過,竹葉沙沙作響,像是在為她低聲喝彩。
她眼角微動,笑意卻藏得極深,只在唇角輕輕蕩開。
她知道毛大夫雖粗魯,但心眼不壞,說的話也都是實(shí)情;而毛大娘那一通罵,更是把人心里的彎彎繞繞都說透了。
她不惱,反倒覺得暖。
她低頭摸了摸手里那根磨得發(fā)亮的拐杖,指腹緩緩撫過那光滑的木質(zhì)表面,那是經(jīng)年累月握出來的包漿,溫潤如玉。
拐杖一頭略微磨損,顯是常拄地所致,她拄著它,腳步緩慢卻穩(wěn)重,一步一步往前挪。
每走一步,腿上的舊傷便隱隱作痛,但她咬著牙,硬是不讓聲音漏出來。
她不能倒,也不敢倒,因?yàn)楸澈筮€有一雙眼睛在等著她撐起這個家。
家里爐火還冒著星子,柴灰微微泛紅,余溫未散,灶臺邊還堆著半捆干草。
桌上茶壺空了,壺嘴朝下斜放在一邊,水漬在桌面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跡。
三個杯子胡亂堆著,杯壁殘留著褐色的茶垢,顯然是剛吃過的模樣。
旁邊散著幾片紅薯皮,有的還沾著泥,有的已被老鼠啃過一角,墻角的老鼠洞口還拖出一條細(xì)小的碎屑線——顯然剛才一家三口倉促用餐,飯后便各奔東西,沒人收拾。
沈翠芬看見周安國跑回來,飯沒做,直接沖出來找趙霖。
她系著的圍裙帶子都松了,袖口還沾著面粉,灶里的火燒得太旺,鍋都燒紅了也沒人管。
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:娘會不會真的出事了?
安國哭著說她摔倒了,腿斷了,拄著拐走路……
這話像刀子一樣扎進(jìn)她心口,她連鞋都沒換,披著外衣就往外跑。
兩人擦肩而過,她沒看見人,趙霖只好轉(zhuǎn)身再出去尋——其實(shí)她本可以喊一聲,但她不想驚動鄰居,更不想讓沈翠芬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。
“翠芬,這兒!”
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穿透了夜色。
沈翠芬一邊走一邊抹淚,手背在臉上胡亂擦著,淚水卻越擦越多。
她鼻尖通紅,呼吸急促,像只迷途的小獸。
一抬頭見趙霖在前面,身影在月光下佝僂著,手里拄著拐杖,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。
她立刻小跑過去,鞋底拍打著土路,發(fā)出啪啪的聲響:“娘!你沒事吧?我都急哭了!安國說你腿斷了,拄拐杖了……他嚇?biāo)牢伊?,我還以為你要躺在炕上幾個月,我得日夜伺候你……”
趙霖看她滿臉淚水,心里一軟,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。
她抬手替她擦掉臉頰上的淚痕,動作輕柔,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。
指尖觸到女兒濕潤的臉頰,她忍不住嘆了口氣:“傻丫頭,哭什么?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,磕了下膝蓋,哪就斷了?骨頭好著呢,大夫都說休息幾天就好。安國那孩子,一著急就愛夸張,你別信他瞎說?!?/p>
沈翠芬眼睛直勾勾盯著她手里的拐杖,眼神里滿是疑慮與心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