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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 陶淵明自祭文（第1頁）

自祭文

陶淵明

歲惟丁卯，律中無射。天寒夜長，風(fēng)氣蕭索，鴻雁于征，草木黃落。陶子將辭逆旅之館，永歸于本宅。故人凄其相悲，同祖行于今夕。羞以嘉蔬，薦以清酌。候顏已冥，聆音愈漠。嗚呼哀哉！

茫茫大塊，悠悠高旻，是生萬物，余得為人。自余為人，逢運之貧，簞瓢屢罄，絺绤冬陳。含歡谷汲，行歌負薪，翳翳柴門，事我宵晨。春秋代謝，有務(wù)中園，載耘載籽，乃育乃繁。欣以素牘，和以七弦。冬曝其日，夏濯其泉。勤靡余勞，心有常閑。樂天委分，以至百年。

惟此百年，夫人愛之，懼彼無成，愒日惜時。存為世珍，沒亦見思。嗟我獨邁，曾是異茲。寵非己榮，涅豈吾緇？捽兀窮廬，酣飲賦詩。識運知命，疇能罔眷。余今斯化，可以無恨。壽涉百齡，身慕肥遁，從老得終，奚所復(fù)戀！

寒暑逾邁，亡既異存，外姻晨來，良友宵奔，葬之中野，以安其魂。窅窅我行，蕭蕭墓門，奢恥宋臣，儉笑王孫，廓兮已滅，慨焉已遐，不封不樹，日月遂過。匪貴前譽，孰重后歌？人生實難，死如之何？嗚呼哀哉！

……

賞析：

《自祭文》是陶淵明生命暮年的自我告白，此時的他已至人生盡頭，貧病交加。這篇祭文猶如他一生的縮影，不僅飽含對往昔生活的深情回顧，更深刻體現(xiàn)了他對生命、死亡以及人生價值的獨特思考，彰顯出其豁達超脫的人生態(tài)度與堅守自我的高尚人格。

一、生命絕唱中的情感基調(diào)與主題表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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哀傷與超脫交織的情感基調(diào)：文章起始，描繪了丁卯年九月天寒夜長、風(fēng)氣蕭索、草木黃落的景象，營造出一種凄清哀傷的氛圍，為生命的終結(jié)渲染出濃重的悲意?！疤兆訉⑥o逆旅之館，永歸于本宅”，以形象的比喻點明生命即將終結(jié)，面對死亡，故人凄然相送，進一步強化了哀傷之情。然而，隨著敘述的展開，情感逐漸轉(zhuǎn)向超脫。陶淵明在回顧一生后，發(fā)出“余今斯化，可以無恨”的感慨，這種對死亡的坦然接受，使哀傷與超脫兩種情感相互交織，構(gòu)成獨特的情感基調(diào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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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人生的回顧與對命運的洞察主題：陶淵明在文中詳細回顧了自己的一生，從早年的貧困生活“自余為人，逢運之貧，簞瓢屢罄，絺绤冬陳”，到在田園中辛勤勞作并享受自然與精神之樂“含歡谷汲，行歌負薪”“欣以素牘，和以七弦”，展現(xiàn)出對生活的熱愛與對自我選擇的堅持。同時，通過“識運知命，疇能罔眷”等表述，深刻表達了對命運的洞察，認識到生死是自然規(guī)律，從而在生命的盡頭達到一種超脫的境界，完成對人生和命運主題的深入闡釋。

二、結(jié)構(gòu)布局：清晰有序的生命敘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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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篇點明生死，奠定情感基礎(chǔ)：文章開篇便點明時間、季節(jié)及自己即將離世的事實，“歲惟丁卯，律中無射。天寒夜長，風(fēng)氣蕭索……陶子將辭逆旅之館，永歸于本宅”，這種直接切入主題的方式，迅速將讀者帶入到一種面對生死的沉重情境中，為全文奠定了哀傷的情感基礎(chǔ)，引發(fā)讀者對生命終結(jié)的感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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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間回顧生平，豐富人生畫卷：接著，文章以大量篇幅回顧生平，從貧困生活、田園勞作到精神追求，全方位展現(xiàn)了陶淵明的人生軌跡。這部分內(nèi)容豐富多樣，通過具體事例和場景描繪，使讀者仿佛能看到他的生活點滴，感受到他在困境中的樂觀、對自然和文化的熱愛，進一步深化了對其人生的理解，也為下文的情感轉(zhuǎn)變和主題升華做了充分鋪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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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(jié)尾表明生死態(tài)度，升華主題：在回顧生平后，陶淵明闡述了對生死的看法，“壽涉百齡，身慕肥遁，從老得終，奚所復(fù)戀！”以及對喪葬的主張“奢恥宋臣，儉笑王孫，不封不樹，日月遂過”，表明自己對死亡的坦然和對世俗觀念的超脫。結(jié)尾“人生實難，死如之何？”以反問強化了對生死的豁達態(tài)度，升華了文章主題，使讀者在感受到生命無常的同時，也體會到一種超越生死的豁達與從容。

三、語言特色：質(zhì)樸中盡顯生命哲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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質(zhì)樸自然的語言風(fēng)格：《自祭文》的語言質(zhì)樸無華，毫無雕琢痕跡。如“簞瓢屢罄，絺绤冬陳”，簡單直白地描述了貧困的生活狀態(tài)；“含歡谷汲，行歌負薪”，生動刻畫了在艱苦生活中依然保持樂觀的場景。這種質(zhì)樸的語言，真實地反映了陶淵明的生活狀況，也體現(xiàn)了他不事雕琢、自然本真的文風(fēng)，讓讀者能真切感受到他的情感與思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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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有表現(xiàn)力的語言運用：盡管語言質(zhì)樸，但富有表現(xiàn)力。“寵非己榮，涅豈吾緇？”運用反問和比喻，強調(diào)自己不慕榮利、堅守自我的品質(zhì)，簡潔有力地表達出人生態(tài)度?！胺惙愇倚?，蕭蕭墓門”，通過“窅窅”“蕭蕭”等疊詞，營造出一種寂靜、凄涼的氛圍，增強了情感的感染力，使讀者更能體會到面對死亡時的復(fù)雜情感。同時，文中對自然景象的描寫，如“鴻雁于征，草木黃落”，簡潔而生動，不僅烘托氛圍，也暗示了生命的流逝，展現(xiàn)出語言在表達情感和意境方面的豐富表現(xiàn)力。

四、文化價值：個體生命與時代精神的映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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