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麻木開始從四肢百骸彌漫開來——并非困倦,而是一種剝離感,仿佛靈魂與肉體之間被墊上了一層柔軟而厚實(shí)的棉花。
外界的觸感變得遙遠(yuǎn),身體內(nèi)部的信號也逐漸微弱下去。
痛覺在消退,像退潮般迅速而徹底。
她知道,藥在起效了。
奇妙的是,她的動作和意識并未因此而變得遲鈍。相反,一種異常清醒的、近乎冷酷的平靜籠罩了她。
她放下空瓶,最后一次緩緩環(huán)視這個(gè)房間。
目光掠過壁爐前他們曾共披一條絨毯靜靜閱讀的角落,掠過那張寬大的、承載過無數(shù)親密與溫存的床,掠過窗邊他常站立凝望星空的的位置……
這里有太多屬于他們的記憶與過往。
他總是冷淡,像亙古不化的冰原無法理解春風(fēng)吹拂之下草木的種子為什么會發(fā)芽,卻還是會因?yàn)樗燥@生硬地模擬出那些類似于溫柔的表現(xiàn)。
以她作為吟游詩人的標(biāo)準(zhǔn)來看,有些拙劣,甚至是笨拙,但她很喜歡。
他們會在這里一起看書,他講解著晦澀的自然律法,她則哼唱起偶然想起的古老歌謠;他們會沉默地共處,各自做著事情,空氣中卻流淌著無需言說的安寧;他們也會在這里做愛,在情欲的浪潮中短暫地忘卻彼此的身份,像是世間最尋常的一對戀人。
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,深紫色的夜幕上,群星漸次亮起,清冷而遙遠(yuǎn)。
辛西婭仰起頭,透過窗欞,看著那片浩瀚的星海。
她想起了伊維利歐斯總是平靜無波的聲音,那雙冰藍(lán)色眼眸在觀星時(shí),會倒映出整個(gè)宇宙的深邃。
她想起他教她辨認(rèn)星圖的夜晚,從最初的、試圖讓她理解星辰預(yù)示的命運(yùn)軌跡,到后來發(fā)現(xiàn)她于此道毫無天賦后,轉(zhuǎn)而耐心地、一遍遍地,只為讓她記住那些天體本身的名字、光輝與傳說。
他不再試圖讓她窺探命運(yùn),只希望她能認(rèn)識這片他守護(hù)的星空。
一個(gè)極淡、極溫柔的笑容,浮現(xiàn)在辛西婭的唇角。
回憶是暖的,她因被珍視過而感到幸福。
她感到自己或許真的過于殘忍了,對他,也對他們的過往。
辛西婭深呼吸著,努力維持著那份藥物帶來的、懸浮般的清醒與平靜。
她再次拿起那柄煉金小刀,指尖輕輕撫過冰涼的刀鋒,測試著它的銳利。
然后,她對著空氣中那無形的、或許正注視著她的存在,用極低、極清晰的聲音說:
“我相信你會來?!?/p>
“但在那之前,請讓我先離開?!?/p>
話音落下,她舉起了刀。
刀鋒貼上頸間溫?zé)岬钠つw,起初是一層輕微的彈性,帶著生命本身溫順的抵抗,像是在做最后一次徒勞的確認(rè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