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外天魔的由來,浩然天下一直沒有個確切說法。至于劍氣長城的劍修,是根本不在意。
阿良只說了個大概:“還不是我們這些修道之人惹來的禍?zhǔn)?,自個兒擦不干凈屁股,只能自欺欺人,放任自流。年復(fù)一年,洪災(zāi)泛濫,青冥天下就只能用最笨的法子,筑造堤壩去堵,筑堤束水,越拉越高,久而久之,就成了‘頭頂洪水,高懸在天’的兇險光景,也不能全怪白玉京的臭牛鼻子治標(biāo)不治本,推本溯源,每個練氣士都有責(zé)任。據(jù)說道老二的那位大師兄,一直致力于尋求治本之法。道老二和陸沉,其實也有各自的對應(yīng)之策,只是一個太刻意,手段酷烈,很容易,陸沉那個法子又太隨意,估摸著道祖都是不太中意的,更多希望,還是寄托在了大弟子身上?!?/p>
白玉京三位掌教,在青冥天下,便是道祖座下三位教祖,只不過道門教祖的頭銜,是道家自封的,諸子百家當(dāng)然不會認(rèn)。
阿良笑道:“別怪我說得含糊,不是故意與你賣關(guān)子,實在是言者無意,聽者有心。修道之人一有心,往往就是大障礙,尤其是這化外天魔,對付起來,越是天才越無力。當(dāng)然事無絕對,總有些例外,寧丫頭你就是例外。可一旦與你說了,反而不妥,不如順其自然。”
寧姚點點頭。
之所以詢問化外天魔,她還是擔(dān)心陳平安未來的結(jié)金丹、生元嬰。
至于她自己,好像沒什么任何隱憂,躋身金丹和元嬰,甚至是咫尺之隔的玉璞境,寧姚只要想破境,就不難。
阿良又多泄露了一個天機(jī),“青冥天下的道士,忙忙碌碌,并不輕松,與劍氣長城是不一樣的戰(zhàn)場,慘烈程度卻相仿。西方佛國也差不多,九泉之下,冤魂厲鬼,匯聚如海,你說怪誰?”
寧姚說道:“人?”
阿良說道:“人生識字始憂患。那么人一修道,當(dāng)然憂慮更多,隱患更多?!?/p>
寧姚疑惑道:“阿良,這些話,你該與陳平安聊,他接得上話?!?/p>
阿良笑道:“就不給他加擔(dān)子了。寧丫頭你聽過了就忘,所以與你聊才是對的?!?/p>
阿良雙手手心擰轉(zhuǎn)著一枚似玉實石的素章,并無文字雕琢,緩緩道:“修行一事,終究被天地大道所壓勝,加上修行路上,習(xí)慣了只得不失,只取不給,只收不放,當(dāng)然后患無窮。先賢們登山修行,飲鴆止渴,是不喝不行。我們這些后輩,只是貪杯,所思所想,古人今人,就真的已經(jīng)是兩個人了。所以才會有了那么一句,古之人,外化而內(nèi)不化,今之人,內(nèi)化而外不化。這可是老人們真生氣了,才會忍不住罵出口的肺腑之言。不過老人們,內(nèi)心深處,其實更希望以后的年輕人,能夠證明他們的氣話是錯的?!?/p>
阿良收起素章,放回原位,笑呵呵道:“不管如何,字是要認(rèn)的,書是要讀的,道是要修的,路是要走的,飯更是要吃的!”
寧姚說道:“你別勸陳平安喝酒?!?/p>
阿良起身道:“小酌小酌,保證不多喝,但是得喝。賣酒之人不喝酒,肯定是掌柜黑心,我得幫著二掌柜證明清白?!?/p>
今天的寧府,一桌四人,一起吃飯,都是家常菜。
陳平安只能喝一碗酒。
阿良沒客氣,坐在了主位上,笑問道:“左右是你師兄,就沒來過寧府?”
陳平安無奈道:“提過,師兄說先生都沒有做客寧府,他這個當(dāng)學(xué)生的先登門擺架子,算怎么回事。一問一答之后,當(dāng)時城頭那場練劍,師兄出劍就比較重,應(yīng)該是責(zé)怪我不明事理。”
阿良抿了一口酒,搖頭道:“你也是傻,就不知道與左右說,到時候你會為老秀才空出主位?老秀才等于預(yù)先落座了,他這個當(dāng)學(xué)生的,敢不落座陪著?先生哪怕不在身邊,要在心中啊?!?/p>
陳平安覺得有道理,深感遺憾。就大師兄那脾氣,相信自己只要搬出了先生,在與不在,都管用。
阿良不愧是老江湖,自己還是差了好多道行。
白嬤嬤埋怨道:“姑爺是實誠人,沒你阿良那么多彎彎腸子?!?/p>
阿良趕緊舉起酒碗,“白姑娘,我自罰一杯,你陪阿良哥哥喝一碗?!?/p>
白煉霜瞪了眼阿良,沒搭理,只是幫著寧姚和陳平安分別夾了一筷子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