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硬著頭皮當(dāng)起了搗糨糊的和事佬,輕輕放下寧姚,他喊了一聲姚老先生,然后讓寧姚陪著長輩說說話,他自己去見一見左前輩。
寧姚拉著自己外公散步。
陳平安身如箭矢,一閃而逝,去找左右。
沒了那個毛手毛腳不規(guī)不距的年輕人,身邊只剩下自己外孫女,姚沖道的臉色便好看許多。
對于女兒女婿,老人興許心情復(fù)雜,傷心,遺憾,埋怨,惱怒,悵然……很難真正說清楚,但是對于隔了一輩人的寧姚,老人心中只有自豪與愧疚。
在對面城頭,陳平安距離一位背對自己的中年劍仙,于十步外停步,無法近身,人身小天地的幾乎全部竅穴,皆已劍氣滿溢,好似時時刻刻,都在與身外一座大天地為敵。
尋常劍修與其他三教百家練氣士,幾座擱置本命物的關(guān)鍵竅穴,能夠蓄滿靈氣,然后稍稍開疆拓土,就已算不易。
見到了左右,陳平安抱拳道:“晚輩見過左前輩。”
左右無動于衷。
陳平安便稍稍繞路,躍上城頭,轉(zhuǎn)過身,面朝左右,盤腿而坐。
無數(shù)劍氣縱橫交錯,割裂虛空,這意味著每一縷劍氣蘊(yùn)藉劍意,都到了傳說中至精至純的境界,可以肆意破開小天地。也就是說,到了類似骸骨灘和鬼域谷的接壤處,左右根本不用出劍,甚至都不用駕馭劍氣,完全能夠如入無人之境,小天地大門自開。
陳平安見左右不愿說話,可自己總不能就此離去,那也太不懂禮數(shù)了,閑來無事,干脆就靜下心來,凝視著那些劍氣的流轉(zhuǎn),希望找出一些“規(guī)矩”來。
約莫半炷香后,兩眼泛酸的陳平安心神微動,只是心境很快就趨于止水。
方才見到一縷劍氣似乎將出未出,似乎就要脫離左右的約束,那種剎那之間的驚悚感覺,就像仙人手持一座山岳,就要砸向陳平安的心湖,讓陳平安提心吊膽。
左右依舊沒有睜開眼睛,只是總算開口道:“找我有事?”
陳平安問道:“文圣老先生,如今身在何方?以后我如果有機(jī)會去往中土神洲,該如何尋找?”
左右臉色稍緩,淡然道:“先生已經(jīng)離開穗山,去開辟一座儒家歷代圣賢久久無法開山破關(guān)隘的遠(yuǎn)古之地,有一位中土前輩,持仙劍開道,先生則負(fù)責(zé)鞏固道路,缺一不可?!?/p>
陳平安點頭道:“感謝左前輩為晚輩解惑?!?/p>
左右問道:“求學(xué)如何?”
陳平安答道:“讀書一事,不曾懈怠,問心不停?!?/p>
左右說道:“效果不如何?!?/p>
陳平安說道:“讀書是長遠(yuǎn)事,快而多,晚輩資質(zhì)不行,難免浮淺,不如慢且對,求個深厚?!?/p>
左右默不作聲。
對面墻頭上,姚沖道有些吃味,無奈道:“那邊沒什么好看的,隔著那么多個境界,雙方打不起來。”
寧姚欲言又止。
關(guān)于陳平安跟左右之間的脈絡(luò)關(guān)系,劍氣長城這邊知之者甚少,寧姚哪怕在白嬤嬤和納蘭爺爺那邊,都沒有提及半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