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步之后,自然要燒香敬神,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,都需要鐵券河神幫忙跟紫陽府通氣,因為紫陽府生財有道,從三境修士,一直到龍門境修士,每次被邀請出門“游歷”,都會有個大致價位,但是紫陽府修士一向眼高于頂,尋常的世俗權(quán)貴便是有錢,這些神仙也未必肯見,這就需要與紫陽府關(guān)系熟稔的鐵券河積香廟,幫著牽線搭橋。
在此期間,鐵券河神絕對不敢從中漁利,一顆銅錢都不會賺,只是每次外邊的將相公卿和達官顯貴,給了錢去供奉孝敬紫陽府神仙,后者出山擺平,事成之后,一筆與紫陽府無關(guān)的香火錢,自然而然就送到了積香廟。
臨近紫陽府邸。
府門外是一座白玉廣場。
已經(jīng)浩浩蕩蕩站滿了恭候老祖歸來的紫陽府眾人,紫陽府分內(nèi)門外門,內(nèi)門修士,是開山老祖吳懿這一脈嫡傳弟子,以及歷代紫陽府府主與他們的門生弟子,加上各位高壽的龍門境老供奉、以及執(zhí)掌各事的觀海境實權(quán)修士。外門則相對駁雜,除了資質(zhì)一般的練氣士,還有投靠紫陽府的山澤野修,純粹武夫,以及世世代代為紫陽府效命的奴婢雜役等,泥沙俱下的外門,人數(shù)自然要遠遠多于潛心修道的練氣士。
將近千人。
在廣場上,所有人按照各自身份地位站立,位置不可有絲毫差錯。
大概是免得陳平安誤以為自己再給他們下馬威,吳懿微笑解釋道:“我已經(jīng)在紫陽府百余年沒露面了,早年對外宣稱是揀選了一塊洞天福地,閉關(guān)修行。實在是厭煩那些避之不及的人情往來,干脆就躲起來不見任何人?!?/p>
當吳懿從青石道路步入白玉廣場邊緣,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跪地磕頭,異口同聲高呼“恭賀老祖出關(guān)”。
落在裴錢耳朵里,就跟打雷似的。
這么個陣仗,這么大排場,看得裴錢兩眼放光。
吳懿一抬手。
看得裴錢嘖嘖稱奇,明明是低頭跪在地上的那千余人,這會兒又跟腦袋上長眼睛一般,嘩啦啦站起身。
吳懿徑直前行,陳平安就要故意落后一個身形,以免分攤了紫陽府老祖宗的風采,不曾想?yún)擒惨哺2?,以心湖漣漪告之陳平安,言語中帶著一絲真誠笑意:“陳公子不必如此客氣,你是紫陽府百年難遇的貴客,我這塊小地盤,位于鄉(xiāng)野之地,遠離圣賢,可該有的待客之道,還是要有的。所以陳公子只管與我并肩同行?!?/p>
吳懿生性倨傲,是黃庭國以桀驁不馴著稱的地仙,原本去見陳平安就是捏著鼻子行事,既然陳平安言語舉止處處得體,并未因為仗著與父親、繡虎和魏檗相熟,在她面前作威作福,也就讓吳懿心里舒服不少,才有這番心湖言語。
陳平安笑著搖頭道:“吳真君是百年來首次返回仙府,若是平時,我也就斗膽跟著吳真君并肩而行了,今天萬萬不行,還望吳真君先行一步,我們緊跟便是。”
吳懿笑了笑,不再堅持,獨自先行。
倒是個知曉分寸的年輕人。
不過就是過于刻板迂腐了些,跟個學(xué)塾夫子差不多,不反感,卻也不討她的喜。
隨著吳懿的前行,廣場上的人海立即分出一條道路來。
只有陸陸續(xù)續(xù)五六人,有資格來到吳懿身后,在紫陽府地位越尊崇,位置就越靠前,比如來到陳平安右手邊的中年修士,便是現(xiàn)任紫陽府府主,是位金丹境地仙,而與裴錢朱斂和石柔差不多身位的兩位修士,是比紫陽府府主還要輩分更高的龍門境老修士,一個掌管賞罰,一個管錢,所以紫陽府的府主從來是虛設(shè),并無實權(quán),無非是個跟黃庭國朝廷與其它山頭洞府打交道的門面人物。
不過歷代紫陽府府主,總計七人,只有一人是靠資質(zhì)天賦自己躋身的陸地神仙,其余六人,像當下這位,都是靠著紫陽府的神仙錢,硬堆出來的境界,真實戰(zhàn)力,要遠遠遜色于大宗門里邊的金丹地仙,尤其是殺出一條血路的野修地仙。
紫陽府的底蘊,當然不止如此,還有幾位前任府主,或是吳懿早年收取的弟子,后世的紫陽府師祖,正在閉關(guān),也有一些遲暮修士,大道無望,一顆金丹,已經(jīng)被光陰流水沖刷得腐朽不堪,只能靠著躲在紫陽府靈氣充沛的幾座府邸,如病榻俗子以人參吊命,隱世不出。
紫陽府所有人都在揣測那位背竹箱年輕人的身份。
難道是洞靈老祖在外邊新收的弟子?那么會不會是下一任府主人選?
吳懿帶著陳平安步入紫陽府,直接去了居中的那座紫氣宮,交待府主晚上要大擺宴席,為貴客接風洗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