拓跋決似乎毫不在意江玄,反而往一側(cè)避開數(shù)步。
江玄還未開口,阿元已經(jīng)急急攀住他衣袖,悄聲喝問:“你令母親涉險?”
江玄神色一沉。
船只近了,船頭多了一個人影。
王瑯斂衽而立,衣袂飄飛,似是一尊海上觀音,有慈悲之相,又有端嚴(yán)之態(tài)。
拓跋決仍是那掛冰僵僵的笑,他立在原地,眼睛眨也不眨。他看江王氏的神情,阿元太熟悉了。
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,一切明了。
阿元也曾那樣恨怨過自己的母親。
“你說的娘親,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
拓跋決挑起眉峰,似喜似怒:“你真聰明。江煥之妻、江幫主母——王瑯,就是那個拋下我的惡毒娘親。”
他說著,似不解恨,又涎著笑湊近了阿元:“還有一個更可怕的真相。”
拓跋決挑起一點眸光,看著阿元身側(cè)的男人:“我才是真正的江玄。你嫁了個冒牌貨?!?/p>
江愁無限,舊恨驚心二
阿元面孔陡然調(diào)轉(zhuǎn),看向自己的丈夫——他十分平靜。似乎他已經(jīng)為這一日籌謀半生,任他東風(fēng)卷、西風(fēng)狂,也再掀不起他心中半點波瀾。
阿元喃喃道:“客兒……所以老酒才叫你客兒……”
她的丈夫斂眉不語。
王瑯已經(jīng)在渭川的攙扶下,踏上岸來。她望著拓跋決,似是自嘲,又隱著一分痛心:“你想……再對我下一次毒?”
拓跋決笑:“真正想要人死,下一次毒,也就夠了?!?/p>
阿元步子發(fā)軟,王瑯慌忙上前一步攙住她:“你對我這孩子做了什么!”
“請不到您老人家,便請她來做做客?!?/p>
王瑯語聲柔軟寬慰阿元:“孩子,這……這里有許多事……”
拓跋決挑高了嗓門:“您介不介意,我同她說說這個故事?說說,您是怎么拋棄我,又是……怎么找了個小乞兒扮成我的?”
王瑯呆了一瞬,她眼角的慈悲與剛烈,碎成一片片心酸的紋路。
拓跋決剛想開口,王瑯突然提了聲道:“我來說?!?/p>
人說江大當(dāng)家,泰山崩于前不但面色不改,還要笑上一笑,贊這泰山石能賣好價錢。
阿元從未見過她這副半失魂的樣子。
“那是永元148年,我記得很清楚。那年的夏天,我成了寡婦。偌大一個江幫,突然落在了我的肩上。我不想讓我那在天上的煥哥失望,也不能讓江幫那些依靠我和煥哥的人失望。那辰光,我忙得夜夜沒法好睡,天不亮就起來看賬,車幫、馬幫、駝幫,我都親去走上一遭,立一立威勢,以防人家看我們孤兒寡母便弄些奸猾手段。我揪出了車幫武三晉手底下幾個做假賬的,狠狠敲打了一番。誰知女當(dāng)家的位置還未坐穩(wěn),已被北狄人鉆了空子。他們趁著我忙得不可開交,擄走了我的兒子。我的玄兒,那時才七歲。北狄人就將我約在這兒,倉山碼頭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