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舅爺聞言,似乎有些不悅,但也無法說什么,只得伸筷去夾菜,恰好夾一塊鱉殼,忙丟開了。
眾人在席間重新又撿拾起家常的閑話來,氛圍漸漸鬧熱,二舅爺慢慢放下筷子,又用那極正極嚴(yán)的嗓音道:“對了,我這一趟來,想到江玄年紀(jì)也不算小了,該給他定一門親了?!?/p>
席間驀地靜了下來,只剩了筷子磕在碗碟的聲音,硁硁輕響,江玄聽著,眉心平坦,心中卻起了褶痕。
二舅爺仍是冷腔硬調(diào)的:“依我看,不若親上加親。我這小閨女同江玄年歲相當(dāng),模樣兒人品,大家心里都有數(shù)……”
三舅爺一邊“胡啦胡啦”嚼著熱燙的肉片,一邊道:“唉,我那小閨女兒也不錯(cuò),比他家女兒還周正呢,就是……不是嫡出的。不過都是自家表妹,分什么嫡出庶出是不是?”
二舅爺聞言,一張嚴(yán)正的臉越發(fā)肅穆了,像經(jīng)秋過冬似的,樹皮都皴皺了。
三舅爺仍是嚼乎吃著,喋喋不休:“不若咱們叫倆閨女也來伯寧縣做做客,瞧瞧他們孩子自個(gè)兒的意思,誰好誰不好,一眼明了。”
二舅爺怒道:“這像什么話!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什么瞧自個(gè)兒的意思?他們做兒女的能有什么意思!”
三舅爺瞅著二舅爺,不知怎么好好地談親事,他便突然發(fā)起怒來,不過他忽雷忽雨也是常事,三舅爺好脾性地沒有計(jì)較,只說:“那就看妹妹的意思。小妹,你素來與我最好的。你怎么說?”
三舅爺此言一出,二舅爺一雙長眼瞪得赤圓目凸,一肚子的話卡在當(dāng)口,只是生悶氣。
江王氏忙調(diào)停道:“兩位哥哥,這姻緣之事,自有月老費(fèi)神牽線。等妹妹身子好些,便去月老廟替江玄求簽看看……”
二舅爺面皮紫漲,為難道:“這……這也不能全憑天意而定……”
魏玉汝在席間早已是臉色蒼白,此刻撫著心口起身,一副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:“汝兒身子不適,先……先告退了……”
江王氏見了,忙催了一個(gè)侍宴的丫鬟,陪著魏玉汝回房去了。
三舅爺慨嘆了幾句魏玉汝身嬌體弱的話,又轉(zhuǎn)而對住江玄,忽問道:“哎,玄哥兒,你怎么想的,我們家映雪,是不是比他們家素嵐模樣周正?人家說送去王府做個(gè)侍妾側(cè)妃那是綽綽有余呀!”
江玄自吃碗中食物,專心致志,仿佛分不出二心答三舅爺?shù)脑捤频摹?/p>
二舅爺嗆聲道:“三弟你怎么回事!問到小輩自己身上去了。我說了,他們哪有什么自己的意思!”
三舅爺胡吃海喝不落下,胡說亂話也不落下,一張圓嘴道:“二哥,你這古板得很。要我說,誰樂意都不如玄哥兒自己個(gè)兒樂意。是不是?玄哥兒?”
江玄吃盡了碗中食物,用帕子輕輕揩拭唇邊,他的唇珠飽滿,唇色嬌嫩,像一片綻出淡粉的薄柳葉兒,那聲音像從柳葉上滾下的露水,摻雜著夜里寒霜的冷氣和清晨朝陽的暖意,一時(shí)間讓人說不準(zhǔn)是冷還是暖:“我同母親一樣,聽天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