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一凰眼珠一轉(zhuǎn),問:“毒水河呢?我聽他們說,咱們從毒水河上坐舟船,更快些,一天一夜便到南越的邊境了?!?/p>
江玄聞言,既喜且憂,南越率多毒蟲蟻獸,尤以近毒水河處為最。神農(nóng)谷主為他配了驅(qū)毒避蟲的藥囊佩身,又內(nèi)服了清心丸,渡河尚可,若是一天一夜漂在毒水河上,怕是……
楚一凰見他面有憂色,似乎明他所想,低頭自行囊中掏出一顆龍眼大的黑珠,送至他眼前:“這是我們南越的避毒珠。你戴在頸項中。其實那河邊,就是瘴氣厚,跟著我你不用怕。”
江玄失笑,接過那顆圓珠,見那黑中隱著青銅色,用一根泛黑的絞絲細鏈配著。
江玄將那避毒珠戴在頸中,他鼻子素來極靈,嗅見一陣微弱的淡香,不知是避毒珠的氣味,還是女兒香,心頭漣漪微微,拱手道:“謝過公主。”
楚一凰冷冷覷他一眼:“沒聽女帝陛下說么,我已不是元公主了,也不是楚一凰。從今以后,你只叫我做‘阿元’吧。”
江玄若有所思,沉沉念了一聲“阿元……”
江玄耳力好,聽見不遠處的人馬聲響,忙扶過阿元的肩膀:“有人來了,咱們上去?!?/p>
轉(zhuǎn)瞬之間,兩人已攀住竹竿,躲在暗影里,悄不做聲。過了些許時候,一隊人馬穿竹林而過。江玄遙遙見隊首一個中年男子立于馬上,此人頭戴儒巾,身披墨綠縐紗袍,身子筆挺,氣度儒雅,引著一支隊伍談笑間,正往女帝峰去。
江玄暗聲欲問此人身份,卻見阿元早已紅了眼,朦朧淚眼望住了那中年儒生遠行的背影,直到整支隊伍沒了蹤影,她才掙脫了江玄緊緊箍住她肩膀的一只手臂,從竹竿頂躍下來。
毒水河旁離竹林最近的一個村寨,是地圖上的“蒼兒坡寨”,阿元身上帶傷,江玄不敢快行,遇見難走的路,下意識總想攙她一把,可抬頭見她一副泠然無情,又心不在焉的模樣,遂也不敢造次,只有意無意看住了她,防止她跌跤。
離落日還有半個時辰,兩人便趕到了。村寨外豎著一塊溪石壘成的石碑,歪歪扭扭地寫著寨名“蒼兒坡”。
阿元站在寨外,看著那石碑上的字發(fā)怔,這時一個裹著藍布頭巾的老婆婆顫顫巍巍走了出來,用南越的土語朝阿元問話,阿元也用土語應(yīng)答。江玄見阿元同這陌生老人說話,倒是語音輕柔,半哄似的把老人逗得笑紋滿臉。那婆婆不知說了什么,阿元轉(zhuǎn)頭問道:
“江玄,你能寫幾個字嗎?”
“什么?”
“這村寨名,你能替他們重新寫一個么?”
早些年,女帝便在南越近百個村寨下了令,每個村寨外,都須用些木匾、石碑,刻上寨名,以茲辨認。
阿元一邊看著江玄用紅顏料在石碑上寫字,一邊吃著寨里人端來的鮮果:“我那時就不大贊成。其實有些小村寨,一年到頭也沒什么人來,弄個木匾掛著,雨打風吹,熬不上幾年就壞了。再說咱們南越,能寫漢字,說官話的人,也沒那么多,好些小寨子,都要請大寨子里的教書先生來寫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