蕙寧原本柔和恬淡的性子,此刻也被一腔憤怒沖得心緒難平。尤其是當(dāng)她親眼看到謝逢舟鼻青臉腫、步履艱難地拖著一身傷迎出來時,心底的怒火幾乎難以遏制。
溫鈞野,這般任性妄為、不分青紅皂白之人,真是世間少見!
從前只覺得他這人莽撞,如今才發(fā)覺這人簡直是混賬至極。
她手指緊緊攥著帕子,眼圈紅了,喉頭像被什么堵住似的,想說點什么,卻礙于外祖父在身旁,終究是忍住了,只能眼巴巴地望著謝逢舟,眼底滿是心疼與擔(dān)憂。
謝逢舟見了她,眉目間的倦意似乎被溫柔撫平了幾分,勉強笑著開口:“吳老先生和云姑娘造訪,謝某有失遠(yuǎn)迎?!闭f著便要俯身行禮。
吳祖卿皺起眉頭,抬手阻止,嘆道:“傷成這樣,還想著禮數(shù),快回屋歇著去,別逞強?!彼D(zhuǎn)頭吩咐瑯軒:“還不趕緊扶你家大人進去?!?/p>
瑯軒連忙上前扶住謝逢舟,幾人一同進了臥房。蕙寧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瞬,覺得自己一介姑娘家,貿(mào)然跟進去似乎不妥。吳祖卿卻回頭笑著對她說:“還愣著做什么?進來吧,有外公在呢,別擔(dān)心?!?/p>
蕙寧低頭應(yīng)了一聲,抬步跟了進去。房內(nèi)窗欞半敞,春日的風(fēng)輕輕吹進來,帶著幾分暖意,將沉悶的氣氛稍稍沖散?,樮幟χ醽硪巫?,放在床邊,示意蕙寧坐下。謝逢舟靠著床榻,見她神色局促,聲音溫柔得像一片羽毛:“別擔(dān)心,我真的沒事,不過是些皮外傷,休養(yǎng)幾日就好了?!?/p>
話雖這么說,他的臉明顯是瘦了一圈,說了幾句話便忍不住咳嗽了幾聲,卻又因為肋骨的傷勢,咳嗽起來反而更疼了,額上都滲出來冷汗。
蕙寧讓瑯軒趕緊為他擦拭冷汗:“大夫怎么說的?”
謝逢舟笑了笑,語氣輕松:“大夫也說沒什么大礙。”
蕙寧仍舊不放心,抿了抿唇,索性讓他把手臂露出來看看。謝逢舟無奈,只好挽起袖子,露出一截手臂,上頭的擦傷雖不算嚴(yán)重,但看著依舊觸目驚心。至于胸口處的傷,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查看,只好轉(zhuǎn)頭對瑯軒叮囑:“一定要好生照應(yīng)著,莫讓他逞強。”
瑯軒連連點頭,站在一旁不敢多言。
吳祖卿看著他們,眼底浮起一絲促狹的笑意,站起身說道:“我去外頭喝杯茶,你們年輕人好好說話?!闭f完便轉(zhuǎn)身出了房間,留下一室寂靜。
蕙寧看著謝逢舟,眼眶再也忍不住,落下一滴淚,低聲哽咽著問:“是不是很疼?”
謝逢舟微微一怔,隨即輕輕一笑,目光溫柔得仿佛能融化人心,四下里沒人,壓低了聲音認(rèn)真道:“你來看我,我就不疼了。”
蕙寧聽了,鼻尖一酸,低頭絞著帕子,聲音里帶了一絲嗔怪:“那為什么要瞞著我?我要是早知道,早就來看你了?!?/p>
謝逢舟輕嘆一聲,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臉上,語氣里有無奈也有柔情:“我不想你擔(dān)心。這種事,官場上常有的風(fēng)波,詭譎多詐,稍有不慎便會牽連無辜。我不愿你被卷進來。再說了,這不過是些小傷,修養(yǎng)幾日便好了,沒必要興師動眾,你放心,下次若真有什么事,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。對了——”他頓了頓,話鋒一轉(zhuǎn),目光里帶了幾分期待:“《流芳閣小記》寫完了嗎?”
蕙寧微微一愣,隨即紅了臉:“寫完了,可是今天來得匆忙,忘帶了?!?/p>
謝逢舟唇角一揚,笑意溫柔而漫長:“不急,下次你親自帶來,我才最高興?!?/p>
正說著,瑯軒端了藥進來,吹涼后遞給謝逢舟。蕙寧細(xì)細(xì)問了是什么藥材,也都符合癥狀,甚至有些還是皇帝聞聽此事御賜的藥材,可見皇帝體恤看重。
謝逢舟皺了皺眉,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,臉上的表情卻是難得一見的狼狽。他放下藥碗,忍不住嘖了一聲:“真是苦得很?!?/p>
蕙寧被他那副模樣逗笑了,笑意淺淺地漾開:“回頭我給你帶些蜜餞,吃了就不苦了?!?/p>
謝逢舟抬眸望著她,目光柔和,忽然,他壓低了聲音,嘴角含著顯著的認(rèn)真:“老先生答應(yīng)我們的婚事了?!?/p>
蕙寧一怔,耳根慢慢地紅了,低頭絞著帕子,不敢出聲。
謝逢舟看著她,語氣溫柔:“等這件事一了,我就鄭重上門提親,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