蕙寧提著剛買回來的雞絲粥走進府內(nèi),才剛踏進月洞門,迎面便是幾株新開的海棠,花瓣在暮色中微微顫動,落了幾片在青石板上,像不經(jīng)意潑灑的胭脂。她看了一眼,想到那只芍藥風(fēng)箏,依舊有些惋惜。
外祖父還沒下朝,府里靜悄悄的,倒是玉芝踩著輕快的步子,提著繡籃先過來找她了。她細細瞧著她,蕙寧眸子里像藏著一汪春水,忽然湊過去,打趣道:“瞧你這氣色,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兒?快說來聽聽?!?/p>
蕙寧抬眼望她,笑著搖了搖頭,只是垂眸在繡籃里翻找著絲線:“哪有什么喜事兒?”
玉芝卻不依不饒,用手肘輕輕推了她一下,旋即壓低聲音,眼里透出幾分促狹:“我可聽我父親說了,你外祖父有意讓你和探花郎……”
“噓!”蕙寧臉頰騰地紅了,忙伸手掩住她的嘴,聲音壓得極低,“別亂說!我可沒聽外祖父有這意向?!?/p>
玉芝吃吃地笑著,眼里全是戲謔:“可我覺得是好事將成了?!彼兄Z調(diào)輕快又略帶感慨:“謝大人風(fēng)姿玉樹,確實瀟灑多姿。你和他若是成了,倒真是天造地設(shè)的一對。再說,那日擲花,你不就砸在了探花郎身上嗎?”
蕙寧心里一顫,腦海里閃過那日的情景。她記得,那束花枝其實是落在了旁人頭上,是謝逢舟下馬去取回來的。只是那花枝上的彩帶似乎沒了,后來她也沒細問。
玉芝見她出神,還以為她在念著謝逢舟,忍不住笑道:“還沒出嫁呢,就魂不守舍了?”
蕙寧回過神,輕嗔著拍了她一下:“別瞎說!小心我告狀去,讓伯母罰你。”
玉芝哈哈一笑,倒也不再多言。兩人坐在窗邊,頭挨著頭做起女紅來。窗外的風(fēng)裹著一絲花香拂進來,薄薄的春日陽光灑在繡布上,細細的針線在指尖穿梭,光影跳躍,倒像鋪了一層金粉。玉芝忽然想起什么,抬眼看了蕙寧一眼,眉梢微挑:“我父親說了件事,瑯琊公主要議親了?!?/p>
“瑯琊公主?”蕙寧聞言抬起頭,眼里帶了幾分驚訝,“我記得她年紀(jì)還小,前頭幾位公主都還沒選駙馬呢,怎么突然議起親來了?”
“小什么啊,年齡十五,也就比你我小一歲?!庇裰⒗C針插在布邊,靠近些,悄悄說道,“好像是瑯琊公主有了意中人?;屎竽锬锝o她挑了不少世家公子,她都不愿意。聽說,她心里早就有人了?!?/p>
“哦?”蕙寧挑眉,眉眼間透出幾分好奇,“是誰???”
玉芝搖頭:“這我可不知道了。不過嘛——”她拖長了尾音,笑容里帶了幾分揶揄:“能讓公主這樣念念不忘的人,必定是個風(fēng)度翩翩的佳公子。我倒真想瞧瞧呢。”
蕙寧忍不住笑,抬手輕輕在她額上拍了一下,嗔道:“怎么,難不成你還想同公主搶丈夫?”
“搶可不敢。”玉芝捂著頭,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,“瞧瞧總行吧?你不也好奇嗎?”
說話間,外頭玉芝的丫鬟匆匆進來傳話,行了個禮后說道:“姑娘,夫人讓我來尋您。唐老爺今兒晚上要去國公府上赴宴,夫人吩咐您早點回去,說是家里還有事要交代。”
玉芝聽了,皺了皺眉,應(yīng)了一聲:“知道了?!鞭D(zhuǎn)頭看向蕙寧,嘴里帶著幾分不耐:“最近怎么好像人人都在議親事似的,真是煩得很。”她一邊收拾繡籃,一邊抱怨:“國公府的趙夫人不是正忙著給她家那位紈绔公子相看嗎?連我們家也不放過,三天兩頭托人四處說媒,真是叫人頭疼。”
蕙寧聽著,抬眼問:“你說的是溫鈞野?”
“對啊,還能有誰!”玉芝撇撇嘴,語氣里滿是嫌棄,“就他那個樣子,整天惹是生非,誰要嫁給他?。繐Q了旁人怕是早被家里關(guān)起來了,他倒好,趙夫人索性把他打發(fā)到廟里清靜一陣子,結(jié)果呢?這一邊遁世,那一邊又忙著給他相看姑娘,真不知道趙夫人哪來的底氣?!?/p>
蕙寧忍俊不禁,卻故意嘆了口氣,語帶幾分戲謔:“你可別說得太滿,說不定到最后,這婚事就落到你頭上了呢。你不是說最近大家都在辦親事嗎?你也少不了?!?/p>
玉芝聞言,頓時瞪圓了眼,裝作氣急敗壞的模樣,一邊伸手去捏蕙寧的嘴,一邊笑罵:“真是豈有此理!你再說、再說,趕明兒我就去國公府慫恿趙夫人給你們家下聘禮,把你嫁給那個招人嫌的溫三郎,看你還敢不敢胡說八道!”
蕙寧笑著連連躲閃,二人說鬧成一團,屋內(nèi)倒是笑聲不斷。不多時,小丫鬟又進來通傳,說吳祖卿回府了。玉芝趕忙收起笑,整理了衣衫,鄭重其事地與蕙寧一起去吳老先生面前請了安,這才帶著丫鬟回府去了。
近些日子謝逢舟登門少了。聽聞是公務(wù)繁忙,實在抽不出空,但每日午后,都會讓瑯軒送來一張花箋,或者一些有趣的小物件?;ü{上的字不多,卻十分用心,或是幾句詩,或是一兩句閑話,讀來叫人不由自主地嘴角含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