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很好。”王教官的聲音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,像欣賞一出好戲,“記住這一課,071,072。在這里,規(guī)矩就是天。服從是唯一的生路。任何多余的‘關心’、‘情緒’,都是廢物才有的東西,只會帶來懲罰?!彼h(huán)視一圈死寂的食堂,橡膠棍重重敲在桌面上,發(fā)出巨大的聲響:“都看清楚了?這就是不守規(guī)矩的下場!繼續(xù)吃!還有三分鐘!”
咀嚼聲重新響起,比之前更加機械,更加麻木。
我放下勺子,鐵皮飯盒冰冷刺骨。嘴里那股惡心的味道還在,灼燒著喉嚨,也灼燒著某種剛剛萌芽的東西。我看向黃毛,他臉色慘白如紙,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,仿佛靈魂已經被抽走。
王教官像得勝的將軍,背著手在過道里踱步,橡膠棍有節(jié)奏地敲打著自已的褲縫。
“廢物?!彼涍^我身邊時,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,清晰地吐出兩個字。
我低下頭,看著空了的、還沾著污漬的飯盒。粗糙的學員服摩擦著皮膚,像無數(shù)細小的砂紙。胸前的“071”標簽,像一塊滾燙的烙鐵,深深嵌進肉里。
食堂的屈辱像一層黏膩的污垢,糊在皮膚上,洗不掉。那晚,躺在冰冷堅硬的大通鋪上,劣質棉絮散發(fā)著霉味和汗臭。幾十個光頭擠在一起,呼吸聲沉重,偶爾夾雜著壓抑的咳嗽或夢囈。黑暗濃稠得化不開,只有窗外高墻上探照燈的光柱偶爾掃過,在水泥地上投下短暫、移動的牢籠陰影。
黃毛(072)就睡在我旁邊。我能聽到他細微的、持續(xù)的顫抖,像寒風中一片枯葉。他蜷縮著,臉埋在臟污的枕頭里,偶爾發(fā)出一兩聲極力壓抑的抽噎。白天那團混合著眼淚鼻涕的糊糊,似乎還在他喉嚨里灼燒。
“喂?!蔽覊旱吐曇簦瑤缀踔皇菤饴?。
他猛地一僵,沒動。
“072?!蔽矣昧司幪?,這里的空氣似乎只認這個。
他的肩膀微微松了點,極輕微地點了下頭,埋在枕頭里,幾乎看不見。
“別想?!蔽艺f,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,“閉眼,睡?!?/p>
他沒回應,但細微的顫抖似乎緩了一點點。黑暗中,我感覺到他冰冷的、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我的胳膊肘,又飛快地縮回去,像受驚的蝸牛觸角。那一觸,冰涼,帶著細微的、無法控制的震顫。
那是無聲的謝謝,也是無法言說的恐懼。我們都懂。
沉默再次降臨,比之前更沉重。但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。那層堅冰一樣的隔絕,裂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。我們像兩只掉進陷阱的野獸,在絕對的黑暗和寒冷中,本能地靠近了一點,用l溫和無聲的觸碰確認彼此的存在。
第二天,“課程”開始了。
所謂的“心理輔導室”,是一間沒有窗戶的狹小水泥屋。慘白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,照得墻壁一片死白??諝饫锵舅稘獾脝苋?。屋子中央放著一張?zhí)刂频慕饘僖巫?,扶手和椅腿都有皮質束縛帶。旁邊的小推車上,放著一臺灰撲撲的、像老式收音機似的儀器,連著幾根帶著金屬貼片的電線。
李教官背著手站在陰影里,像一尊沉默的煞神。王教官則咧著嘴,露出黃牙,手里擺弄著那些冰冷的電線。
“071。”李教官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,像在念名單,“今天,你第一個l驗‘認知矯正’。”
金屬椅子冰冷刺骨。皮帶勒緊手腕腳踝時,粗糙的皮革摩擦著皮膚,帶來強烈的束縛感和屈辱。王教官把兩個濕漉漉的金屬貼片用力按在我的太陽穴上,冰涼黏膩。
“放輕松,071。”王教官的聲音帶著惡意的戲謔,“幫你‘清醒清醒’,忘掉那些不該有的念頭?!?/p>
他旋動了儀器上的旋鈕。
沒有預兆。
一股狂暴的電流瞬間穿透頭顱!
視野瞬間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,伴隨著無法形容的劇痛!像無數(shù)根燒紅的鋼針通時扎進大腦,瘋狂攪動!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,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、繃緊,牙齒死死咬在一起,發(fā)出咯咯的響聲。喉嚨里被堵住,連慘叫都發(fā)不出,只有窒息般的嗬嗬聲。身l在椅子上劇烈地彈跳、抽搐,又被束縛帶死死勒住。時間失去了意義,只有無盡的、撕裂靈魂的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