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九章 洛水新盟（第1頁）

入秋的洛水泛著金波，卻有不速之客順著河道來了。李世民的船隊停在渡口時，甲胄的寒光映得水面都晃眼——他帶了三千精兵，說是“來賀秋收”，可船頭架著的弩箭，誰都看得出不簡單。

“玄感兄別來無恙？”李世民登岸時，手里把玩著枚玉佩，笑得溫和，眼底卻藏著銳光。我邀他上觀武臺，看士兵們演練“農(nóng)戰(zhàn)陣”——前排舉著鋤頭護著糧車，后排挺著長矛列陣，竟是把耕種和廝殺融在了一起。

“秦王覺得這陣如何？”我遞給他一碗新米釀的酒。他抿了口，目光掃過臺下的百姓：“厲害。尋常軍隊為糧發(fā)愁，你這兵，握著鋤頭就有底氣?！痹掍h一轉(zhuǎn)，“只是……楊廣還在鞏義，前朝宗親蠢蠢欲動，玄感兄一個人扛著，不覺得沉？”

我知道他想說什么。洛陽如今糧足兵強，成了各方勢力眼里的肥肉。李密早提醒過：“李世民要么來結(jié)盟，要么來搶地盤?！?/p>

正說著，斥侯來報：“河北竇建德派使者求見，帶了十車戰(zhàn)馬，說想換洛陽的稻種?！痹捯魟偮?，又有親兵來報：“瓦崗寨李密（注：此處為通名另一勢力，非府中李密）派人送降書，愿率部來投，只求分些土地?！?/p>

觀武臺下頓時熱鬧起來。各方使者聚在城門口，有扛著珍寶的，有牽著良馬的，還有捧著地圖要“共分天下”的。李世民看著這景象，慢悠悠道：“玄感兄瞧，這天下都盯著洛陽呢?！?/p>

當(dāng)晚的宴席上，李密借著酒意對李世民說：“秦王可知，去年洛陽饑荒，百姓易子而食；如今倉廩豐實，靠的不是刀槍，是分田。”他指著窗外曬谷場上的農(nóng)戶，“誰要敢奪他們的田，這些握鋤頭的手，能變成殺器?！?/p>

李世民的目光沉了沉。他起身走到窗邊，看月光下農(nóng)戶們用石碾脫粒，石碾轉(zhuǎn)動的聲音規(guī)律而踏實。“玄感兄，”他忽然轉(zhuǎn)身，“我關(guān)中也有萬頃荒地。若我效仿洛陽分田，你肯借我些農(nóng)師嗎？”

我笑了。他終于松了口?！昂沃罐r(nóng)師?！蔽易屓巳怼掇r(nóng)桑要術(shù)》的抄本，“這書送你。但有一條——分出去的田，不許再收回來?！崩钍烂窠舆^抄本，指尖劃過“均田”二字，忽然朗聲道：“好！我李世民在此立誓，關(guān)中分田，永不反悔！若違此誓，讓我死于箭下！”盟約訂得簡單。洛陽與關(guān)中互通糧種、農(nóng)器，遇戰(zhàn)事互相支援。李世民臨走時，把那枚玉佩留給了我：“這是我母妃的遺物，權(quán)當(dāng)信物?！彼逅?，“玄感兄，天下紛爭，說到底是百姓沒田種。你我若能讓黃河兩岸都長記稻穗，或許……就不用打仗了?！彼妥呃钍烂瘢蠲茉跓粝路锤]建德的信?！八胍痉N，卻不肯分田，怕是想囤積糧食?！蔽覔u搖頭，讓親兵給竇建德的使者裝了些普通谷種：“告訴他，想換好稻種，先把河北的官田分了?！?/p>

瓦崗寨的使者更直接：“只要給我們洛陽戶口，愿為將軍死戰(zhàn)！”我卻讓他們先去軍屯種地：“能把苗種好，再談打仗?！鄙钋锏穆逅叄虏宓慕绫⒘似饋?。一面刻著“洛州”，一面刻著“關(guān)中”，中間用鐵鏈連著，鏈環(huán)上纏著稻穗。百姓們在碑前祭酒，有老農(nóng)念叨：“可別再打仗了，這田剛種順了手……”

我望著界碑旁的水車，吱呀轉(zhuǎn)動間，清水順著渠溝流進田里，滋潤著越冬的麥苗。李密說得對，這天下最硬的不是刀槍，是百姓對土地的念想。而我們要讓的，不過是讓這念想，能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長出新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