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不知這是幽冥地底的喜服色樣,只當是他有心為你裁套新衣,去一去病中晦氣。
及至過了酉牌時分,但生將來時,吳娘才對你說:舒公子今夜便要過來與你歡會,你不必害怕,他對疼顧之人,必定軟款溫存,不會叫你吃苦的。
你聽她說那“歡會”,心狠狠一撞,雖說這天遲早要來,但這樣猝不及防,你當真是慌張透頂。你還想與吳娘說些什么,她默然不語,末后只同你說,要你好生待他,乖乖順著他,他說一是一,說二是二,那便好過了。
她話恰好說完,但生就進來了。她起身出去,將門關牢,留下你們二人去做成那事。
但生見你坐著不動,一點起身迎他意思都沒有,也不當意,只看著你笑。他將你上上下下看過多遍,這才開言道:今夜過后,我便將你父與你妻放回家中。
你低頭看地上剛換上的青色地氈,那鋪天蓋地的青在你眼中漸漸糊成了無差別的一股黑。淚水一滴一滴沾shi你衣襟。他慢慢踱過來,坐到你近旁。
你怕么?若怕,我將你眼蒙上,看不見便不怕了。
你怕得打顫,這落在他眼中的,卻成了洞房花燭夜畏疼的怯態(tài)。
他不再忍得,執(zhí)壺含一口酒,與你接唇喂下,那酒中下有藥,入喉不多久,你身上一陣熱似一陣,熱得忍不住要解衣,他將你攔腰掐住,帶往床榻。
你被這酒藥得神志不清,迷迷糊糊間,覺出一條覆巾繞過眼周,將你雙眼蒙住。覆巾蓋眼的那一瞬,你模糊的前世記憶稍稍復蘇——仿似多年之前,你也被這樣蒙住雙眼,送往一個不知什么的所在。那兒有一個人也像現(xiàn)下這般,對你諸多欲求。那人為你擋過暗夜里的兇險,你為那人做過羹湯,你與他有過一場婚娶,卻終于無結果。
但生也直覺多年以前你與他有過抵死纏綿的時刻,那些時刻倏如飄風,又如暮雪,終究歸于寥落。
前塵舊夢于你是傷,于他是執(zhí)念。前生得不到的,今世便要成為“我執(zhí)”,他執(zhí)意要將你獨占,密密的獨占,決不留一絲縫隙。
你先是覺得熱,后又覺得冷。過了半晌你才知道那是一條冰涼的舌頭,那條舌含過冰,它的冰滑過你的熱,你忍不住痙攣著蜷起了足尖,它再深入時,你驚喘出聲,一徑想要逃開,他一條軟索綁定你,讓你再也脫不得身。那條冰涼的舌將你“文火慢燉”,熬了一夜,天明時,終于將你放過。你在那帝青色綢緞上昏睡,如同一朵剛掐下枝頭,尚在呼吸的花。
歸家
從這天起,你連吳娘也見不著了,只能見到但生。他在時,會帶你在舒家河房那深深的庭院內(nèi)轉(zhuǎn)一轉(zhuǎn),街市上的熱鬧與這里的僻靜僅只一墻之隔,你在墻的這邊聽那邊的熱鬧,心情無比寂寥。他倒是主動對你提過你父與胭脂的事,說是已將他們放回。你說你想回家看看,他笑問你:真要回?你身上那些情咬要如何向她分說明白?
你面色一黯,不再開口。他還不放過你,還要調(diào)惹你:你若肯照我說的做,我便不再在你身上留下那久不消的痕,如何?
你還是不應他。反正應與不應都不妨礙他夜里無休無止的恣情,他的情纏是無孔不入的,仿佛你該著他的,不叫你還回來誓不罷休。
直至十日之后,他才松口答允你,放你后日歸家看一眼,務要早去早回。
其實他原本說的是收了你之后,過兩日便放你回家看一眼,看到至親皆安了,你也好死心塌地跟著他。誰知他一再食言,直拖到十日之后才放。送你出門時,他又改了主意,硬是擠上車轎說要送你,那車走至半途,他忽然沉著臉要車夫掉頭回去。你心內(nèi)一緊,回身看向他,這一眼不知怎的又把他惹了,長臂一伸將你禁錮入懷,呼吸深長,像是在忍情。他的氣息拂過你耳邊,拂起你幾縷碎發(fā),許是覺著好玩,他一徑追著那碎發(fā)咬,直咬到你頸側(cè)。你一動也不敢動。真是怕了他了,分明晨起時才將你弄過,此時又來,好似不弄死你不罷手。
他實在不能忍情了,便咬耳對你說:心肝兒,你替我弄手兒,我便放你回去。不然,今次就作罷,我們回舒家河房。
若依他本心,實是不想放你歸家的,回去做什么呢,去叫他醋么?你人還未出門,他醋已吃了一大缸。想到你要回去見你妻,更是醋得沒邊兒了。這缸醋喝了十天,昨夜里一轉(zhuǎn)念,心想還是該放你回去,不然如何叫那敵手知悉如今狀況?就要放回去讓她瞧瞧你身上的痕,這才好叫兩頭都死心。
想是這么想,臨出門時,他那“醋癖”又發(fā)作了,時時要反悔,幾翻幾覆,丟了個叫人難堪的風月題給你選。任你如何選他都不虧,你從未替他弄過手兒,若是弄了,他要快活死的。若是不弄,他即刻將你帶回舒家河房,正合他心意。他見你難堪得別過頭去,一雙眼不知往哪處擺,就笑:如何,可想好了么?要么你替我弄手兒,要么我們回河房。
最后還是他手把手地教你弄的手兒,直弄到他舒心襯意為止。
這時車轎已拐入貢院舊街,你與家就在咫尺。
他對你說:柳橋,你去看過便回,千萬不要動別的心思,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。對了,你爹娘在冶城道院住慣了,你還是莫要叫他們擔心的好。
這話是什么意思,你再清楚不過。你無話可回,只覺天地茫茫,不知生亦何歡,死有何懼。他捏你手,硬要你回話,你只能回他一點頭。","chapter_title":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