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青道:“當(dāng)真。屬下還去看了眼太子殿下,他果然已經(jīng)恢復(fù)冷靜,端正坐在書房內(nèi)批閱公文?!?/p>
祖伊仍是有些不信,在座椅上思忖半晌,起了身:“走,孤親自去一趟,看看他究竟是真的斷情絕義,不再玩過家家了,還是在裝模作樣?!?/p>
一路來到東玄宮,祖伊大大方方揮去結(jié)界,徑直進了宮門。玄濯仿佛是早已預(yù)料到他的到來,換了一身干凈華貴的衣裳,姿態(tài)沉穩(wěn)地守在殿前,見祖伊步入門檻,端雅方正地行了一禮:“父王?!?/p>
祖伊屏退周遭隨侍,上下打量他,“長青跟我說,你想通了?”
“是,想通了?!毙裆镉酗@見的落寞,“我跟弦汐本就不合適,她又一心只想離開我,甚至不惜用各種手段把我趕走……既然如此,那我就遂了她的愿,從此跟她天各一方,互不打擾?!?/p>
他牽起一抹微苦的笑。
祖伊瞇眼瞧他,“前幾天不還鬧騰得挺厲害的嗎,怎么突然就放棄了?”
玄濯靜默幾息,無聲吸了口氣,像是克制什么悲傷的情感,“因為我發(fā)現(xiàn),她把我唯一能用來找她的東西給毀了。”他垂落的手隱隱發(fā)顫,“我以后,大概永遠都找不到她了?!?/p>
“……”祖伊一時不言,漠著臉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少頃,他上前拍了拍玄濯的肩,“這段感情出現(xiàn)得也是不合時宜,但凡早一點或者晚一點……算了,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沒用,世事無常,誰也沒辦法?!?/p>
“你愿意放下,專心做回太子,總歸是好事,可你若是說謊騙我,從這里出去以后還追著那姑娘不放,”祖伊面覆寒霜,“——那你就別怪我不留情面?!?/p>
玄濯淡然道:“是?!?/p>
祖伊最后端詳他一眼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那威嚴(yán)背影逐漸消失在道路盡頭,玄濯在原地站了一刻鐘左右,隨即沒有絲毫猶豫,倏然化出原型奔赴少室山。
殊不知他前腳剛走,遠方的祖伊后腳便停了下來,目光沉沉。
——
廣袤無垠的平原上,料峭寒風(fēng)恍似針尖劃過皮膚,弦汐雙手?jǐn)n著衣襟,頂著風(fēng),不疾不徐地往前走。
她實則感受不到太多冷意,身體各處的神經(jīng)早已麻木而遲鈍,哪怕此刻一鍋滾油當(dāng)頭澆下,她大概都只會當(dāng)成是一陣瓢潑的雨水。
但這里的風(fēng)屬實有些強勁了,讓她下意識覺得冷,于是用僅存的稀薄法力凝出一件外衣,披在身上。
翻山越嶺,渡川涉水,弦汐有時會誤以為自己走了很遠的路程,而少室山也近在眼前,就在下一個路口,但其實她行進的速度很慢,從離開的那片山野到現(xiàn)下所處的地方,也不過百里多。
每每意識到這個頗有些凄涼的現(xiàn)實,弦汐便會不由自主地惦念起當(dāng)初連跑七天七夜,從東海直接跑到西海的時光。
雖然不是什么美好回憶,但那時的好身體還是值得她現(xiàn)在艷羨一番的。
弦汐撫了撫被吹亂的散發(fā),干脆將它們都撥到身前,一齊壓在外衣下,這才總算安分了些。
還剩幾天?她暗暗估摸著自己的壽命。
沒有玄濯在身邊煩心,弦汐覺得自己應(yīng)該能再多活幾天,比如從一旬增加到半個月,從半個月增加到一個月……
清寂的環(huán)境令弦汐無比放松,她肆意漫開思緒,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她以為,這樣的安寧祥和會一直持續(xù)到她生命結(jié)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