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再想想,若是真要去顧看七少爺,難道主家肯讓你同時帶著囡兒?那她怎么辦?你要給主人家顧孩子,自己家的就撇下不顧了?”
黃氏躊躇著。“那,可以送我娘家……”
“囡兒這么小,你真狠得下心離開她?”
黃氏張了張嘴,終是說不出話來,只得悶悶地埋頭夾著飯菜。
盧永洪本就不愿意多說,見她這樣,便緩了臉色,淡道:“剛才說的事兒,你就爛在心里頭,若是聽別家的提起,能避開是最好的,要是不能也別搭話進去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即使是跟衛(wèi)家的單獨處一塊,你也就多聽聽,能不說話還是別吱聲?!?/p>
“……嗯?!?/p>
也不知道是否入夜的緣故,屋內(nèi)慢慢地冷了下來。盧玖兒靜靜地睇著阿母的神色,和端詳這位初次見面的阿爹,視線巡覽勾勒著他臉上略顯風霜的粗實皮膚,和偏于斯文老實的眉眼,邊乖順地將他的喂食全吞咽入肚,邊將他的模樣一點一滴地刻畫在心底處。
“你……”黃氏撥飯的動作一頓,抬眸望他,遲疑道,“你在主宅干活,是不是……做得不大開心?
“干活本就沒有什么開不開心的?!北R永洪瞥了她一眼,執(zhí)起筷子替她夾了箸青菜,“宅子里再怎么烏煙瘴氣,只要事不關(guān)已,便權(quán)當看戲。我平時都裝聾作啞,水火不沾身,能平淡地過日子是最好的了。”
黃氏聞言,默默地睇著他,然后低下頭撥飯,眉眼間若有所思。
六
傍學(xué)的盧玖兒(上)
莊子附近的稻田,割了一期又一期,果林里也收獲了不只幾趟。那條泥道上的老榕還是一般的模樣,左鄰右里的磚房子跟往年沒什變化。但樸實農(nóng)婦們的臉上被歲月加添了好幾道紋路,孩童們的身子也撥長得老高老高。就連忠實如一的阿旺,也不知道與哪家的英俊公狗好上了,生了一窩可愛的狗崽子。
六歲的盧玖兒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,嬰兒肥的鵝蛋臉龐,一對遠山般的黛眉,一雙澄清如溪的眸瞳,皮膚水水嫩嫩的,將人往廟里的香案上一放,十足九天仙童下凡塵般的靈氣十足。
“……哦,原來這天干地支有著如此的由來!”
清越的男聲感嘆萬分,表情如醍醐灌頂般,星亮的黑眸閃耀著無比的佩服和崇拜,直直落到神卜子自得意滿的臉上。
坐在香案邊沿的小童聞言撇嘴,不以為然地邊啃著鮮桃,邊甩著腿幫子。
“對了老先生,小生昨夜夢見猛虎下山,不知道此夢該如何解說?”
少年的謙虛有禮,求知若渴,神卜子朗笑著捋須,受用不已。“這可是個吉夢?。 ?/p>
“嗯,當真?”
“待老夫慢慢解來……”
廟堂外的一老一少你來我往,但他們剛好站在了敞門的側(cè)邊,因此并沒看見堂內(nèi)的情形。而謫仙般的童子百無聊賴地啃完桃子,再將另一顆藏入懷內(nèi),方不慌不忙地從袖口抽出凈巾,輕輕地拭了嘴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