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麥里爆發(fā)出潮水般的掌聲,夾雜著各地方言的吶喊。我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,指尖還殘留著全息屏的余溫——那上面跳動的光點正在以汪氏為中心重新排列,就像北斗七星終于在國際香料版圖上找準了自己的坐標。
三個月后,日內(nèi)瓦國際香料博覽會的評審席上,當我親手將嵌著長城紋樣的認證勛章頒給意大利百年香料商時,對方董事長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說:“十年前我們拒絕采用華國檢測方法,現(xiàn)在才明白,不是標準太高,是我們走得太慢?!?/p>
臺下響起的掌聲里,有一半來自舉著華國國旗的參展商。他們西裝口袋里都別著相同的銀質(zhì)徽章,那是聯(lián)盟統(tǒng)一制作的徽記,汪氏的火炬圖案與各地企業(yè)的圖騰在陽光下交相輝映。
我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,指腹觸到對方掌心因常年捻聞香料而生的薄繭。"馬可先生,"我刻意放緩語速,讓每個漢字都清晰地落在在場兩百多個國際同行耳中,"十年前您拒絕的不是檢測方法,是我們還沒學會如何用世界聽得懂的語言講述華國香料的故事。"
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,隨即被釋然取代。"去年派技術(shù)團隊去云南考察時,"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工程師,"他們帶回的不僅是檢測數(shù)據(jù),還有你們茶農(nóng)說的三分采七分晾。原來標準里藏著的是千年的經(jīng)驗,我們卻只看到了數(shù)字。"
后排突然傳來瓷器碰撞的輕響,日本香料協(xié)會會長正舉杯向我示意:"汪董事長你還記得三年前東京峰會嗎?您說標準該像香料圖譜,兼容并蓄才夠豐富,當時我以為是外交辭令。"他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液體,"現(xiàn)在這杯用華國工藝改良的抹茶酒,證明您說的是真理。"
我轉(zhuǎn)身面向舉著國旗的同胞們,他們胸前的徽章在聚光燈下連成一片星海。"諸位看到了嗎?"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整個展廳,"當浙江的龍井工藝能改良日本抹茶,當云南的精油萃取技術(shù)能提升法國香水,這才是華國標準的真正意義——不是要取代誰,而是讓每種香料都能綻放最本真的香氣。"
意大利董事長突然從西裝內(nèi)袋掏出個牛皮筆記本,扉頁上貼著片干枯的桂花。"這是十年前貴公司參展時留下的樣品,"他指尖輕撫過泛黃的花瓣,"當時我們的化驗報告寫著不符合歐洲香型閾值,上周重新檢測,發(fā)現(xiàn)是我們的儀器沒捕捉到后調(diào)里的蘭花香。"
掌聲再次涌起時,我注意到前排幾個非洲參展商正湊在一起翻看聯(lián)盟手冊。其中一位突然舉手用法語提問:"汪董事長,中小型企業(yè)也能加入這個標準體系嗎?"
沒等我回答,馬可已經(jīng)搶過話頭:"我們剛與三家肯尼亞農(nóng)場簽約,用華國標準種植玫瑰天竺葵,汪氏的技術(shù)團隊下周就會過去。"
晨光透過穹頂玻璃漫進來時,我站在展廳中央看著各國商人交換樣本。穿中山裝的華企代表正給巴西客商講解徽章上的圖騰:"這是徽州的墨,那是潮汕的瓷,合在一起就是和而不同。"
而意大利團隊已經(jīng)在汪氏集團展臺前排起長隊,他們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同一份文件——《華國標準認證申請表》。
最觸動我的,是在東南亞香料原產(chǎn)地考察時的場景。當?shù)胤N植園主們不再圍著歐美采購商轉(zhuǎn),反而捧著新修訂的《熱帶香料培育白皮書》來請教,封面上“汪氏聯(lián)合研究院”的燙金字體格外醒目。隨行的年輕技術(shù)員突然紅了眼眶:“汪董事長,去年他們還把我們的樣品扔出來呢?!?/p>
我接過那本被翻得卷邊的白皮書,指尖撫過燙金字體時,能摸到種植園主們反復摩挲留下的溫度?!靶≈苣憧?,”我指著扉頁上密密麻麻的簽名,“這上面有二十七個名字,都是去年把我們拒之門外的莊園主?!?/p>
年輕技術(shù)員的睫毛還掛著水汽,忽然蹲下身捂住臉?!澳翘煸诒┯昀镒分麄兊钠たㄜ嚺?,樣品箱都摔散了,”他的聲音悶悶地從掌心傳出來,“現(xiàn)在他們卻把白皮書墊在膝蓋上,用紅筆標滿了注解……”
我彎腰拾起片落在他肩頭的肉豆蔻葉,想起去年此刻,我們的檢測儀器被當?shù)睾jP(guān)扣在碼頭,理由是“不符合歐盟準入標準”?!斑€記得王廠長帶的那瓶沉香精油嗎?”我忽然開口,“他說那是他爹傳下來的手藝,結(jié)果被法國采購商用鑷子挑著扔垃圾桶,說‘一股子柴火味’?!?/p>
小周猛地抬頭,眼眶亮得驚人:“昨天那個法國采購商也來了!就在那邊的涼棚里,正拿著咱們的色譜分析報告跟翻譯吵架呢!”順著他指的方向,果然看見個西裝革履的外國人正對著白皮書比劃,而圍在他身邊的種植園主們,手里都捏著印著汪氏logo的檢測報告單。
一個皮膚黝黑的園主突然舉著白皮書跑過來,用夾雜著閩南語的馬來語喊道:“汪董,按您說的陰干三天,肉桂出油率漲了兩成!”他身后跟著十幾個捧著鮮果的工人,竹籃里的山蒼子還沾著晨露,果皮上的紋路清晰得能數(shù)出脈絡(luò)——那是按華國標準培育的新品種。
我把白皮書遞回去時,發(fā)現(xiàn)封底粘著張泛黃的照片。是去年小周在簡陋的農(nóng)舍里,用手機閃光燈照著翻譯檢測規(guī)程的樣子,照片邊角還留著雨水浸泡的痕跡?!澳憧?,”我拍了拍他的后背,“他們不是在請教我們,是在撿回本該屬于這片土地的尊嚴?!?/p>
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,一群穿著校服的孩子正圍著我們的移動檢測車轉(zhuǎn)圈。車身上“華國香料技術(shù)支援”的紅色大字在陽光下格外鮮亮,而去年同一位置,還貼著被人用油漆潑過的污痕。小周突然掏出手機對著車身上的標語拍照,說要發(fā)給他在農(nóng)學院的老師:“去年老師還勸我轉(zhuǎn)行,說華國香料出不了國門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