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種波紋,如同潛藏在平靜水面下的暗流,帶著一種扭曲的、令人作嘔的惡意。
她能感覺到,青血并非真的想要顧一白的命,而是要利用他的愧疚和阿朵的善良,將他們變成永不熄滅的“燃料”,供養(yǎng)自己。
陳九釘拄著拐杖,一步一步地走到火壇殘基旁,將最后一塊碑灰鄭重地投入其中。
他抬起頭,渾濁的眼中閃爍著一種決絕的光芒。
他以頭重重撞地,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嘶吼:“薪律終律——愿不可替!承者自斷!若有人代燒,愿不消,火不息!”
話音落,大地仿佛都隨之震顫起來,一股強(qiáng)大的力量從地底深處涌出,如同奔騰的洪流,沖擊著這片被青血籠罩的廢墟。
青血如同遭受雷擊一般,驟然退散,只留下最后一道充滿疑惑和不甘的低語:“……那你們……誰來斷?誰來替你們燒?……”
周鐵嘴站在廢墟高處,手中竹板輕打,唱起了一首新編的歌謠:“退票人,不補(bǔ)錢,不燒人,不立碑;你說火要滅,我說火早該滅;你替我燒,我不領(lǐng)情,我的命,我自己斷!”
他的歌聲,帶著一種獨(dú)特的韻律,如同清風(fēng)一般,飄蕩在廢墟上空,傳向遠(yuǎn)方。
廢墟外村落中,有孩童跟著哼唱,有老人默默流淚,有少年撕毀家中“代薪帖”,眼神中閃爍著一種新生的希望。
顧一白輕輕將阿朵放在焦土上,目光落在她眉心那朵已然枯萎的銀花上。
他伸出手,想要將它摘下……
顧一白小心翼翼地將阿朵眉心那朵枯萎的銀花,輕輕放在被鮮血染紅的焦土上,像是捧著世間最珍貴的易碎品。
他輕撫著阿朵毫無血色的臉頰,低語道:“我不替燒,也不讓你替我燒。以后,誰也別想替我燒什么狗屁玩意兒!”
他小心地將阿朵抱起,避開她背后的傷口,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懷里。
他決然轉(zhuǎn)身,不顧身后那片狼藉的廢墟,朝著山下走去。
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堅(jiān)定,仿佛要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。
就在他轉(zhuǎn)身的瞬間,那朵被放在地上的銀花,突然無火自燃,“嗤”的一聲,化作一縷輕渺的青煙,裊裊升起,最終隨風(fēng)消散得無影無蹤,仿佛從未存在過。
與此同時(shí),原本彌漫在地底深處的青血,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散,所有的低語、怨恨、不甘,都隨著銀花的消逝而消失殆盡。
這片被詛咒的土地,終于恢復(fù)了短暫的平靜。
風(fēng),驟然停了。
萬籟俱寂,只剩下顧一白沉穩(wěn)的腳步聲,以及阿朵微弱的呼吸聲。
遠(yuǎn)處山道上,第一縷晨光,終于艱難地穿透厚重的云層,灑向大地,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溫暖和希望。
那光芒,照亮了顧一白堅(jiān)毅的側(cè)臉,也照亮了那些不再跪著、等候被燃燒的人們,他們眼中閃爍著對(duì)未來的期盼。
火未燃,亦未滅,只是……再也無人,跪著等它來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