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前朝已亡三十余年,血債早已清算?!彼穆曇舨桓?,卻傳得很遠,“這個人躲了三十年,不是為了復(fù)仇,是為了活命。而那些還想借他名義鬧事的人,不過是不甘失勢的殘渣?!?/p>
她將信紙折好,放入焚爐。
“真正的太平,不是靠鎮(zhèn)壓仇人,而是讓所有人知道——只要安分守己,就能活下去。”
火焰騰起,信紙卷曲、焦黑,最終化為灰燼。
裴硯接過火炬,點燃祭壇圣火。鐘鼓齊鳴,百官跪拜,百姓伏地叩首。孩童們齊聲唱起新編的童謠:“雙鳳朝陽,萬民安康;銅鼎鎮(zhèn)世,再無饑荒。”
沈知微望著鼎身倒映出的晨光,忽然覺得肩上的重量輕了一些。
她不是在建一座鼎,而是在建一種信念——讀書的女子可以行醫(yī),寒門子弟能夠入閣,連前朝遺孤都能選擇不戰(zhàn)而降。
這才是盛世該有的樣子。
一名老婦擠到前排,端著一碗水,眼神充滿期待,沈知微微笑接過,飲下這帶著百姓心意的水。
老婦抹著眼淚,“我孫子昨天報名學(xué)醫(yī)了,他說以后要當?shù)谝粋€男大夫治女人病,不讓姑娘們辛苦。”
周圍人笑起來,氣氛漸漸松弛。
就在此時,一名小吏模樣的青年沖破人群,撲跪在臺前,“皇后娘娘!我妹妹被縣衙攔下了!她說要考醫(yī),可他們說女子不準進考場!”
沈知微放下空碗,靜靜看著他。
青年抬起頭,滿臉塵土,眼睛卻亮得驚人,“她能背《脈經(jīng)》全文,還會給牲口接生!他們憑什么不讓她考!”
臺下有人附和,“就是!現(xiàn)在都什么時候了!”
“朝廷說了男女都能考!”
“難道只許京里人學(xué),不許我們鄉(xiāng)下人進?”
沈知微沒說話,轉(zhuǎn)頭看向隨行的監(jiān)察院女官。女官立刻記下此人姓名籍貫。
她這才開口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李大山,鳳陽州人?!?/p>
“好?!彼龔男渲腥〕鲆幻躲~牌,遞下去,“拿著這個去監(jiān)察院報到。明日我會下詔,凡阻攔女子報考者,無論官職高低,一律革職查辦。”
人群爆發(fā)出歡呼。
裴硯站在她身旁,低聲問:“又要動?”
“不是我要動。”她望著沸騰的人群,“是他們推著我往前走。”
他嘴角微動,沒再說什么。
太陽升到正空,鎮(zhèn)國鼎投下長長的影子,恰好將帝妃二人籠罩其中。百姓仍不愿散去,有人自發(fā)擺出香案,焚香叩拜。幾個孩子圍著鼎底跑圈,嘴里喊著“鼎鼎高,保我家”。
一名工匠悄悄靠近鼎身,伸手摸了摸底部尚未完全封死的一道接縫。他的手指在某個凹陷處停頓了一下,迅速塞進一張折疊極小的紙條,然后若無其事地退開。
沈知微眼角余光瞥見這一幕,卻沒有出聲。
她只是握緊了手中的銅牌,指尖劃過上面刻著的“監(jiān)察”二字。
那張紙條在銅縫間露出一角,顏色比油布深,像是新寫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