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剛透進宮門,沈知微放下手中卷宗。茶盞早已涼透,她沒動它,只將筆擱在硯臺邊沿。紫宸殿外已有腳步聲陸續(xù)響起,禮樂官低聲核對著儀程,今日是萬邦來朝的大典,四方使節(jié)齊聚宮門之外。
她起身整理衣領,指尖撫過袖口繡紋。這身鳳袍是新制的,顏色沉穩(wěn),不張揚卻壓得住場面。簾后站定,她望了一眼殿上空置的龍座,知道裴硯還未駕臨,但百官已列班完畢,各國使臣分立兩側,衣飾各異,神色不一。
鐘鼓齊鳴,裴硯自正門步入。玄色龍袍襯得他身形挺拔,步履沉穩(wěn)。他在御座前停頓片刻,目光掃過全場,最后落在垂簾處。沈知微微微頷首,他知道她在。
首位南詔使節(jié)出列,躬身行禮:“我王聞大周新政惠民,百姓安居,特遣使前來朝賀,愿永結盟好。”話音落下,其余諸國使者紛紛跟進,口稱恭賀。
沈知微靜立不動,手指輕輕搭在扶手上。她默念口令,心鏡系統(tǒng)悄然啟動。就在南詔使節(jié)抬頭瞬間,她捕捉到那三秒的心聲——
“女子坐于簾后,與聞國政,必亂綱常?!?/p>
她眸光微閃,面上未露半分波動。待眾人禮畢,她開口道:“貴使遠道而來,一路辛苦。本宮記得,南詔近年水患頻發(fā),農田毀損,不知今歲收成如何?”
那使節(jié)一怔,沒想到會被反問民生之事,勉強答道:“尚可維持?!?/p>
“尚可?”沈知微語氣平和,“據(jù)戶部報,去年貴國向我松江購糧三萬石,今年春又調用我江南織坊棉布兩萬匹。若非大周商路暢通、賑濟及時,不知此刻南詔百姓能否安枕?!?/p>
她頓了頓,“既是來賀盛世,不如先談實務。下月漕運將啟,可愿簽署通商協(xié)約,明定稅則,互免關卡?否則來年糧荒,怕是求援無門?!?/p>
南詔使節(jié)臉色微變,一時語塞。其他幾國代表也略顯驚異,原以為今日只是走個過場,沒想到天朝皇后竟當場議政。
裴硯坐在上方,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。
接著是西域三國聯(lián)袂上前。為首者捧著籠子,里面關著一頭毛色奇異的猛獸,形似豹而爪利,雙眼泛黃。
“此乃我西域神獸,能辨忠奸,識禍福?!蹦鞘构?jié)朗聲道,“獻于陛下,以示敬意?!?/p>
籠中獸突然咆哮,聲音震得殿角銅鈴輕響。幾名文官下意識后退半步。
裴硯眼神一冷,手已按上座椅扶手。
沈知微立刻察覺他的殺意。若此刻下令格殺此獸,或懲處獻獸之人,必被指為怯懦暴虐,反而落入圈套。
她迅速啟動系統(tǒng),在主使低頭獻詞時讀取其心聲——
“只等它沖出鐵籠,看他們如何維持威儀?!?/p>
她當即抬手,命內侍取來一幅巨大地圖卷軸,鋪展于殿心。
“貴使既來自西域,必熟絲路地形?!彼D向三人,“此圖缺三處要隘標注,勞煩幾位代為補全,也算為兩國往來留一份實錄?!?/p>
三人面面相覷。那主使還想推辭,裴硯已開口:“準其所請。”
不容拒絕。三人只得上前,圍著地圖指點山川。趁此間隙,禁軍迅速加固籠鎖,馴獸人也被控制住。
猛獸見無人再關注自己,漸漸安靜下來。
裴硯這才笑道:“既能獻獸,又能補圖,誠意十足。傳旨,賞三國使團各白銀千兩,絲綢百匹?!?/p>
眾人俯首領命,臉上再無倨傲之色。
接下來的朝賀順利許多。吐蕃獻馬百匹,高麗進貢藥材,渤海國呈上珍貝。每一隊使臣行禮之后,沈知微都以不同方式回應——或詢問邊境貿易狀況,或提及某地水利工程進展,或直接提出合作意向。
她不再只是聽政之人,而是主動布局者。
典禮進入尾聲,禮部尚書捧出一幅長卷,緩緩展開。畫中是一幅《萬國通和圖》,從東海之濱到西域雪山,山河連綿,道路交錯,象征天下歸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