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沉得深了,東宮廊下只點(diǎn)了一盞風(fēng)燈。
那燈掛在檐角,火苗被風(fēng)吹得偏了方向,光暈斜斜地鋪在石階上。裴硯坐在石凳上,手里拿著一卷舊冊子,紙頁發(fā)黃,邊角微卷。他沒有翻動,只是看著,像是在等什么人。
沈知微從回廊盡頭走來,腳步很輕。她穿著家常的素色長裙,外頭披了件薄衫,發(fā)髻松松挽著,簪了一支白玉簪。她停在拐角處,看見他的背影,忽然頓住了。
她知道那冊子是什么。
那是她剛?cè)雽m時寫的一篇《女誡疏議》,當(dāng)時呈給內(nèi)務(wù)司閱評,后來不知怎么流到了御前。裴硯批了“見解獨(dú)到”四個字,原樣退了回來。她一直以為那東西早該毀了,沒想到他還留著。
她站在暗處,腦子里忽然響起一聲冰冷的提示音。
【心鏡系統(tǒng)冷卻完畢,可使用一次】
她怔了一下。
這聲音已經(jīng)很久沒出現(xiàn)了。自從昨夜玉簡化為灰燼,她以為一切都結(jié)束了??纱丝蹋枪墒煜さ母袘?yīng)又浮上來,像一根細(xì)線,輕輕扯著她的意識。
她不想用。
用了這么多年,靠它躲過多少陷阱,識破多少謊言??涩F(xiàn)在不一樣了。她不需要再聽誰心里說了什么,也不該聽。
尤其是他。
但她還是默念了一句啟用。
三秒。
足夠聽見一句話。
“知微,若重活十次,我仍選你同行。此生無悔?!?/p>
聲音很輕,像落在雪地上的葉子,卻震得她指尖發(fā)麻。她說不清那是什么感覺,不是驚喜,也不是感動,而是一種終于落地的踏實。
她緩步走出來,在他身邊坐下。
裴硯抬頭看了她一眼,沒問她什么時候來的,也沒問她為什么站了那么久。他只是把冊子合上,放在膝頭。
“今晚睡不著?!彼f。
“明天是太子的大禮。”她答。
兩人之間靜了一會兒。風(fēng)燈晃了晃,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。
“你還記得他第一次叫我父皇是什么時候?”裴硯忽然說。
沈知微點(diǎn)頭?!笆窃谇铽C行宮。那年他才五歲,摔了跤,哭著撲過來抱住你的腿?!?/p>
裴硯嘴角動了一下?!拔耶?dāng)時嚇了一跳,不知道該怎么反應(yīng)。我這輩子,從來沒想過會有孩子喊我父親?!?/p>
她說:“你現(xiàn)在做得很好?!?/p>
他搖頭?!安皇且驗槲易龅煤?,是因為你在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