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天夜里,京城處處張燈結彩。街頭舞龍舞獅,孩童提著燈籠奔跑,喊著“太平了!太平了!”
酒樓茶肆都在談論今日的詔書。有人說這是百年未有的盛況,也有人說自先帝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安定局面。
沈知微回到鳳棲宮時,已是深夜。
她走到窗前,推開窗扇。遠處燈火連成一片,映得夜空微微發(fā)亮。一陣風吹進來,帶著春末特有的暖意。
她抬手輕輕按了下腹側。
那里曾受過重傷,幾乎失去孩子。那時她躺在冷宮床上,聽著外面雨聲,以為這一生就這樣完了??涩F(xiàn)在,孩子健康長大,皇帝待她如珍寶,朝局穩(wěn)固,民心歸附。
她沒說什么,只是靜靜站著。
第二天清晨,她起身梳洗,準備去內閣遞條陳。
剛出門,就見裴硯從宮道走來。他沒穿朝服,一身常袍,手里拿著一份邊報。
“最后一批北狄俘虜押解入境,沿途無異動?!彼f,“西域使團明日進城,帶來貢品三十車,全是藥材、皮毛和糧食?!?/p>
沈知微接過邊報看了看,交還給他:“那就安排接待事宜吧。滄州醫(yī)館下周開診,我打算親自去看看?!?/p>
裴硯看著她:“你不必事事親力親為。”
“我知道?!彼届o地說,“但只有我去了,他們才不敢糊弄?!?/p>
裴硯沉默片刻,點頭:“我讓禁軍副統(tǒng)領帶一隊人隨行保護?!?/p>
“不用太多?!彼f,“十人足矣。我不想驚擾百姓?!?/p>
兩人并肩走了一段路,誰都沒再說話。
到了內閣門口,沈知微停下腳步:“你昨夜宣詔的時候,有沒有看到那些老學士的臉色?”
裴硯冷笑一聲:“有幾個低著頭,手都在抖。他們怕的不是女子讀書,是控制不了人心?!?/p>
“所以更要堅持?!彼f,“書舍開了,醫(yī)館建了,接下來還要修路、治水、放貸給貧戶。不能停?!?/p>
裴硯看著她,忽然說:“你比從前更沉得住氣了?!?/p>
她笑了笑:“因為我不用再靠聽別人心里想什么活著了?!?/p>
裴硯沒接話,只是伸手替她扶正了鬢邊滑落的一縷發(fā)絲。
她沒躲。
片刻后,她轉身走進內閣。
傍晚時分,滄州急報送來。說是當?shù)匕傩章犝f皇后將至,自發(fā)清掃街道,在醫(yī)館門前搭起棚子,準備迎接。
沈知微看完信,放下筆。
她站起身,走到廊下。夕陽照在宮墻上,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她望著那片燈火人間,抬起腳邁步向前。
一只飛鳥掠過宮頂,撲棱棱飛向城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