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頭子我,叫周硯,年輕時也走過些地方,見過點世面?!彼穆曇舻统料氯ィ瑤е唤z遙遠(yuǎn)的追憶,“老了,沒兒沒女,就剩這把老骨頭和這張嘴??窟@點說書的本事,混口飯吃,也混個地方住?!彼噶酥高@間家徒四壁的小土屋,“這破地方,就是我的窩。”
老周頭——周硯的目光再次落回阿寧和王浩身上。這一次,沒有了探究,沒有了審視,只剩下一種閱盡滄桑后的平靜和……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憫。
“你們兩個‘天外來客’,”他刻意加重了這四個字,卻并無惡意,更像是一種陳述,“一身奇裝異服,身無分文,言語不通,在這落塵鎮(zhèn),活不過三天。不是餓死凍死,就是被當(dāng)成‘邪祟’打死,或者……”他頓了頓,渾濁的眼睛掃過王浩的破眼鏡和阿寧捂著的褲袋,“……被某些人抓去,切片研究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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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切片研究”這四個字,他用的是極其平淡的語調(diào),卻讓阿寧和王浩同時打了個寒噤!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竄上來。
“老頭子我,收留你們一晚,是看你們可憐。”周硯的聲音依舊沙啞平靜,“一碗野菜糊糊,擋不住餓,也抵不了命。但至少,這間破屋子能擋擋風(fēng),避避寒,讓你們今晚不至于凍死在外面。”
他渾濁的目光在兩人驚魂未定、依舊充滿戒備和難以置信的臉上緩緩掃過,最終定格在他們眼中那巨大的茫然和無助上。
“天亮之前,你們自己琢磨,是走是留?!敝艹幷酒鹕恚E的腰背在油燈下投下長長的影子,“要走,我不攔著,但別指望我再給吃的,也別說認(rèn)識我。要留……”
他走到小屋最里面,那面還算完整的土墻旁邊,那里有一扇用更破舊的草簾子勉強遮擋著的、低矮的小門。他掀開草簾,露出里面一個更加狹窄、更加黑暗的空間。一股濃重的、陳年灰塵和干草發(fā)霉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“這偏屋,以前堆柴的,現(xiàn)在空了?!敝艹幹噶酥改呛诙炊吹男¢T,“地方小,臟,但能躺下兩個人,比睡露天地強?!?/p>
他放下草簾,轉(zhuǎn)過身,昏黃的燈光將他清瘦的身影拉得有些變形。他看著兩個依舊僵在原地、如同驚弓之鳥的少年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只有那雙渾濁的眼睛里,沉淀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疲憊和一絲極其微弱的、近乎施舍的善意。
“想好了,就進去。不想留,門在那邊。”他用細(xì)木棍隨意地指了指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板門。
“至于我……”他拿起木墩上的油燈,昏黃的光暈隨著他的動作搖晃,“叫我老周頭就好。這落塵鎮(zhèn)上,都這么叫。”
說完,他不再看兩人,佝僂著背,端著那盞昏黃油燈,掀開草簾,走進了旁邊那間更加狹小的、屬于他自己的土坯隔間里。
草簾落下,隔絕了最后一點光源和那個清瘦的身影。小小的土屋,瞬間被濃稠的黑暗徹底吞噬。
只有那扇低矮的偏屋小門,像一個沉默的黑洞,在無邊的黑暗和死寂中,對著兩個來自“天外”、茫然無措的少年,無聲地敞開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