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邪心頭一沉,猛地轉(zhuǎn)頭看白澤。對方舉著的靈劍正在融化,瑩白的劍身淌下黏膩的液體,滴在吳邪手背上——不是冰冷的觸感,而是溫?zé)岬摹е葰獾囊后w,像血。
“你看。”白澤的臉突然變得模糊,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,幾乎咧到耳根,“從一開始,就只有你一個人啊。”
他的身影化作無數(shù)細小的白霜,鉆進吳邪的毛孔。張起靈和胖子的幻影也在同時潰散,古刀、工兵鏟掉落在地,化作兩截枯骨。
吳邪僵在原地,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(jié)。
耳室的長明燈、棺材里的白煙、血玉珠的灼痛、沙灘的陽光、溶洞的人影、石廳的淵珠……所有畫面像碎玻璃般在腦海里炸開,最后拼湊出的,是他獨自坐在耳室地面的場景——張起靈、胖子、白澤,根本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他手里攥著的不是血玉珠,而是半塊啃剩的壓縮餅干,餅干渣嵌在指甲縫里,黏糊糊的;手腕上纏著的不是白影,而是自己用布條打的死結(jié),因為勒得太緊,皮膚已經(jīng)泛青;后頸的涼意不是古刀,而是從墓門縫隙里吹進的冷風(fēng),帶著海水的咸味。
那些蒼白的手臂還在抓撓墓門,動作從未變慢;棺材里的白煙依舊在凝結(jié),只是沒化作霜,而是順著地面爬向他的腳踝,像無數(shù)細小的蟲子;穹頂?shù)难劬o靜地看著,瞳孔里映出的,只有他一個人驚恐的臉。
“原來……”吳邪的聲音發(fā)顫,指尖觸到自己的臉頰,摸到滿臉的淚水——不是因為恐懼,而是因為剛才并肩作戰(zhàn)的“同伴”,全是幻境捏造的泡影。
張起靈的焦灼、胖子的咋呼、白澤的警惕……那些鮮活的情緒,那些彼此守護的瞬間,不過是他潛意識里最渴望的模樣,被幻境扒出來,當成了誘他沉淪的誘餌。
“放棄吧。”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,分不清是張起靈的冷,還是胖子的憨,亦或是白澤的急,“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,永遠不用面對危險,不用失去任何人?!?/p>
吳邪低頭看向腳邊的白煙,它們正慢慢聚成張起靈的模樣,淡金色的眼眸里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溫柔,伸手想拉他。旁邊,胖子舉著工兵鏟傻笑,白澤揮著靈劍喊他快跑,所有幻影都帶著熟悉的溫度,真實得讓人心頭發(fā)緊。
他差點就伸手了。
可就在指尖即將觸到“張起靈”的瞬間,他猛地想起——真正的小哥,從不會說“放棄”;真正的胖子,罵罵咧咧卻永遠沖在最前;真正的白澤,再怕也不會讓同伴獨自面對危險。
這些幻影,模仿得了形,卻仿不了魂。
“滾?!眳切懊偷睾笸艘徊?,避開幻影的手。
白煙組成的“同伴”瞬間扭曲,溫柔的臉化作猙獰的鬼相,嘶吼著撲來。穹頂?shù)难劬α鞒龈嘌獪I,腐蝕著地面,墓門的抓撓聲越來越響,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沖破。
吳邪卻突然笑了,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。他撿起地上的工兵鏟(那是他自己帶來的,一直忘在角落),又摸出背包里的打火機,點燃了僅剩的半支蠟燭。
微弱的燭光里,幻影的嘶吼漸漸模糊。
“你們困不住我?!眳切芭e著蠟燭,一步步走向墓門,“因為我知道,他們在等我出去?!?/p>
燭光刺破黑暗,那些蒼白的手臂在火光中縮回縫隙,穹頂?shù)难劬β]上,棺材里的白煙不再蠕動。
當蠟燭照到墓門的瞬間,厚重的石門發(fā)出“咔噠”一聲輕響,緩緩向兩側(cè)打開。
外面,沒有漆黑的海水,沒有扭曲的人影。
只有刺眼的陽光,帶著咸味的海風(fēng),和沙灘上三個熟悉的身影——張起靈背著古刀眺望大海,胖子正和賣椰子的漁民砍價,白澤蹲在地上逗著一只寄居蟹。
聽到動靜,三人同時回頭,臉上帶著真實的、略顯無奈的笑。
“你可算醒了,”胖子嚷嚷著,“再不出來,胖爺買的椰子都要被白澤喝完了!”
吳邪站在墓門內(nèi),看著門外真實的陽光,突然捂住臉,笑得像個傻子。
幻境再真,也抵不過一句——
“我們等你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