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會強求你回憶那些記憶。”
他攤了攤手,動作顯得有些滑稽,卻透著一股認真的勁兒:
“所以嘛,”他語調(diào)輕松,仿佛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,“退而求其次咯?!?/p>
“不能幫你找回原來的大哥,那就……我自己來當個二哥試試看?”
這話說得理直氣壯,甚至有點無賴,卻巧妙地將“治療”和“彌補”的沉重目的,包裹在了一層看似隨意、實則充滿試探性的親近之下。
他沒有試圖強行撬開無一郎緊閉的心門,而是選擇在門外,自顧自地搭起了一個帳篷,擺明了“我就待在這兒,你隨時可以出來”的姿態(tài)。
時透無一郎空茫的眼中,那劇烈的波動漸漸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、緩慢流轉(zhuǎn)的困惑。
他似乎在努力理解這個邏輯——因為不能強迫回憶,所以選擇創(chuàng)造一個現(xiàn)在?因為無法替代過去,所以自告奮勇地占據(jù)一個全新的位置?
他看著眼前這個自稱“二哥”的、古怪的男人,第一次,那空無一物的內(nèi)心深處,除了迷茫,似乎隱隱約約地,被種下了一顆名為“聯(lián)系”的種子。
盡管它此刻還如此微弱,如此怪異。
他說“就像這樣”,聲音落下的瞬間,周身的氣質(zhì)便悄然轉(zhuǎn)變。
那屬于“波波塔塔維奇”的跳脫略微收斂,注入了一種更為沉穩(wěn),甚至帶著幾分笨拙溫柔的調(diào)子。
他緩緩伸出手,動作很輕,帶著一種給予對方足夠時間拒絕的遲疑,最終,輕輕握住了時透無一郎放在膝上的手。
少年的手有些涼,指節(jié)纖細,被他溫熱的手掌包裹住時,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,卻沒有立刻抽走。
他握著無一郎的手,微微仰頭,面具上的笑臉似乎也染上了幾分不屬于滑稽的、略顯生澀的鄭重。
他清了清嗓子,用一種模仿著兄長口吻、略顯夸張,卻又奇異地不讓人反感的語調(diào),開始了他的“表演”:
“聽著啊,無一郎?!?/p>
他頓了頓,仿佛在斟酌詞句,聲音放得更緩。
“爸爸媽媽,還有大哥……他們已經(jīng)不在了?!?/p>
他沒有使用“死了”這樣尖銳的字眼,只是用“不在了”這三個字,輕柔地覆蓋了那血淋淋的現(xiàn)實,留下一個模糊而稍顯溫和的輪廓。
然后,他握著手的力量稍稍收緊,語氣變得堅定起來,帶著一種自說自話的承諾:
“不過,放心。”
“二哥回來了?!薄拔乙院蟆Wo你?!?/p>
這番話,像是一場即興的、只有兩個演員(其中一個還完全在狀態(tài)外)的獨角戲。
他扮演著“歸來二哥”的角色,將一句本應沉重無比的宣告和承諾,用這樣一種近乎荒誕又帶著奇異真誠的方式,演繹了出來。
時透無一郎徹底怔住了。手背上傳來的溫熱觸感,耳邊那怪異又篤定的“二哥宣言”,像兩塊截然不同的石頭,先后投入他沉寂的心湖。
他沒有回應,也沒有掙脫,只是用那雙空茫的琉璃色眼眸,一眨不眨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滑稽面具,仿佛試圖看穿那層油彩和木質(zhì)之后,隱藏著的真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