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平城,郡守府臨時改成的行轅內(nèi),氣氛肅穆。
大戰(zhàn)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去,府內(nèi)卻已收拾得整潔有序,透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平靜與新興的威嚴(yán)。
左樂被兩名甲士押解進(jìn)來。
左樂身上的鎧甲已被卸去,只著一件沾滿塵土的白色中衣,發(fā)髻散亂,面容憔悴,但腰桿依舊挺得筆直,眼神中殘留著敗軍之將的屈辱與一絲倔強(qiáng)。
左樂被俘后,并未受到虐待,飲食起居皆有保障,但這等待未知命運(yùn)的煎熬,遠(yuǎn)比肉體上的折磨更令人難捱。
廳堂上首,連敏公主端坐,已換上了一身象征身份的杏黃宮裝,雖未戴繁復(fù)首飾,卻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雍容與威儀。
莊小維則坐在連敏公主左下首的位置,依舊是那身青衫,神色平靜。
左樂被押至堂下,昂首而立,目光掃過連敏公主,最后定格在莊小維身上,帶著復(fù)雜的情緒,有憤恨,有不解,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忌憚。
“左將軍,請坐。”連敏公主開口,聲音平和,并未以勝利者的姿態(tài)盛氣凌人。
左樂冷哼一聲,并未動彈:“敗軍之將,階下之囚,有何顏面就坐?公主殿下有何指教,但講無妨。若要勸降,大可不必白費(fèi)唇舌!左樂深受皇恩,唯有一死以報陛下!”
左樂語氣決絕,帶著武人的剛烈與對蓋倫那份扭曲的忠誠。
連敏公主微微蹙眉,正欲開口,莊小維卻輕輕抬手,示意她稍安勿躁。
莊小維目光平靜地看向左樂,緩緩起身,踱步至左樂面前。
“左將軍忠勇,令人欽佩?!鼻f小維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,“然,將軍可知,所忠者為何人?所報者,又是何等恩情?”
左樂梗著脖子,硬聲道:“陛下乃先皇嫡子,承繼大統(tǒng),天命所歸!左樂蒙陛下信重,委以重任,自當(dāng)效死!”
“嫡子?承繼大統(tǒng)?”莊小維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,“先皇暴斃,疑點(diǎn)重重。蓋倫弒父篡位,得國不正,此乃天下皆知之事,左將軍當(dāng)真毫無察覺?還是說,寧愿閉目塞聽,自欺欺人?”
左樂臉色微變,嘴唇動了動,卻沒有出聲。
蓋倫太子繼位過程中的血腥與疑云,他身處高位,豈能毫無耳聞?
只是以往被他刻意忽略或強(qiáng)行壓下。
莊小維不給左樂喘息之機(jī),繼續(xù)道:“即便不論其得位正否,蓋倫登基以來,倒行逆施。其麾下,河內(nèi)張文淵驕橫冒進(jìn),終致敗亡;朝中蔡亮、與你左樂,乃至其他各方勢力,派系傾軋,互相掣肘,豈是長久之象?蓋倫本人,多疑暴戾,刻薄寡恩,將軍今日若果真殉節(jié),敢問,他能記得你幾時?又能厚待你族人幾代?”
莊小維每一句話,都像一把錘子,敲打在左樂內(nèi)心最敏感和疑慮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