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皇宮,死寂如墓。
北端清明臺(tái)突生異動(dòng),天地?zé)o聲震顫。
供奉千年的終判卷竟自行展開,玉軸嗡鳴,墨跡翻涌如血潮奔流。
紙面上浮現(xiàn)出無數(shù)掙扎扭曲的字句——那是九百樁未昭雪的冤案,每一筆都浸著亡魂的哭嚎與不甘。
剎那間,地底裂開幽光,九百道虛影自虛空中浮現(xiàn),皆身披殘破宮服,面容模糊,卻齊齊跪伏于地,叩首至額破血流。
他們不言不語,唯有魂體劇烈震顫,像是在祈求什么,又像在控訴什么。
線清懷中的“清明結(jié)”銀牌驟然發(fā)燙,燙得她掌心冒煙,皮肉焦黑也不肯松手。
她猛地睜眼,眼前景象轟然破碎——她夢見了沈青梧。
不是現(xiàn)在的沈青梧,而是將死之時(shí)的那個(gè)她:躺在冰冷石臺(tái)上,十指盡化飛灰,唇角溢血,雙目空洞望著蒼穹。
她的嘴微微開合,說的不是話,而是一聲聲斷續(xù)的嗚咽:“太疼了……真的……太疼了……”
夢碎,人醒。
線清渾身冷汗,踉蹌起身,不顧一切沖向?qū)嫷睢?/p>
沿途宮燈盡數(shù)熄滅,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吞噬。
她一腳踹開殿門,燭火晃動(dòng)中,只見沈青梧蜷縮在床角,薄被滑落,露出枯槁的手臂。
六根手指已然化作灰燼,悄然脫落,連血都沒有流。
皮膚如紙般龜裂剝落,露出底下森白的骨節(jié),卻不見痛楚之色。
她呼吸微弱,幾乎聽不見,胸膛起伏如同瀕死的蝶翼。
“您不能走!”線清撲跪到床前,顫抖著抓住她僅存的右手,“還有人等著說話!還有三百七十二樁冤案沒寫進(jìn)終判卷!還有孩子沒見過母親最后一面!還有忠臣尸骨未歸故里!您要是走了,誰來聽見他們?誰來替他們說一個(gè)‘公道’二字!”
沈青梧眼皮輕顫,喉間擠出一絲氣音:“……太疼了?!?/p>
她的聲音輕得像風(fēng)里的灰。
“每想起來一次,就像被人活剝一層皮……我記了一世的罪,審了一世的惡,可誰來問我……累不累?”
她說完,嘴角竟浮起一抹極淡的笑,凄涼得讓人心碎。
就在這時(shí),殿外腳步聲悄然而至。
溫讓立于門檻之外,玄衣染霜,袖中幽藍(lán)微光流轉(zhuǎn)。
他一步步走近,手中捧著那枚憶核——星河流轉(zhuǎn),仿佛容納了九次輪回的記憶殘片。
“唯有重啟‘雙生命燈’?!彼曇衾渚?,目光直指沈青梧殘損的軀體,“她一人承載冥途權(quán)柄、萬魂執(zhí)念、記憶反噬三重負(fù)荷,早已超出凡軀極限。若想續(xù)命,必須分擔(dān)識(shí)障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