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如碎金灑落,鋪在金鑾殿前斑駁的青石階上。
昨夜那場撼動陰陽的終判已落幕,天地仿佛被洗凈,風輕云淡,再無怨氣纏繞。
可這寂靜之中,卻藏著比雷霆更重的余音。
沈青梧獨坐高臺邊緣,素衣殘破,發(fā)絲散亂如雪。
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溫潤玉鎖,眼神空茫,像一盞即將熄滅的冥燈。
記憶如沙,從她指縫間流盡——她不記得母親臨終前握她的手有多緊,不記得趕尸路上寒夜中的狼嚎,也不記得溫讓背叛時那一聲冷笑。
她甚至忘了自己為何要開啟冥途,忘了那些跪在她面前哀求超度的魂。
“我該……回哪?”她喃喃出聲,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。
無人應答。
只有風穿過銅鈴,叮咚一聲,似嘆息,似呼喚。
就在此時,一只枯瘦的手悄然搭上她肩頭。
沈青梧渾身一顫,卻沒有回頭。
是聽世不知何時立于身后,佝僂的身影投下長長的影子。
他手中的銅杖輕輕一點,杖頭銅鈴微響,九千冤愿的余音竟再度回蕩在空中,如潮水般涌來,卻又溫柔得如同低語。
“她們說,”聽世的聲音沙啞如銹鐵摩擦,“你不走,我們就不散?!?/p>
話音落下的剎那,虛空震顫。
萬千虛影自天邊浮現(xiàn),無聲無息地漂浮在廣場上空——有披甲戍卒、有宮婢執(zhí)燈、有老臣捧卷、有稚童牽母之手……他們皆朝她跪拜,額頭觸地,動作整齊劃一,如同千年積怨終于找到了歸處。
不是謝恩,不是祈求。
是確認。
確認她還在。
確認那個曾為他們開啟冥途、傾聽遺言、代為審判的人,還未離去。
沈青梧怔然望著眼前一幕,胸口猛地一窒,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從深淵深處緩緩升起。
她張了張嘴,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
可就在這一刻,她忽然感覺到一股奇異的暖意,順著肩頭那只枯手傳來,沿著血脈游走全身。
像是有人在她心口點燃了一簇火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