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宮入口前,空氣凝滯如鐵。
線印靠在濕冷的石壁上,臉色青白得如同死人。
她懷里抱著一束墨紫色的草藥,葉片蜷曲似閉合的唇,根須纏繞著幽微陰光——那是“噤草”,傳說中能封緘亡魂之語、亦能讓活人聽見死者沉默的冥藥。
她咳了一聲,指節(jié)發(fā)白,卻仍固執(zhí)地將草藥遞向沈青梧。
“我知道……您聽得到所有人……”她的聲音輕得像風(fēng)穿過枯井,“所以,請也聽聽我一句:別信任何承諾……尤其是死人給的。”
沈青梧站在她面前,烏木杖斜倚肩頭,左手指尖漆黑如炭,蔓延至掌心的腐氣已讓她半邊身子麻木。
她垂眸看著線印,目光沉靜,沒有安慰,也沒有反駁。
片刻后,她抬起右手,指尖劃過腕脈,一縷鮮血滴落,在空中凝成細絲,輕輕纏上線印的手腕,如一枚血色鐲子。
“若我三日不歸,燒它喚我?!彼f,聲音嘶啞如砂石磨喉,卻是這幽暗地道里唯一清晰的存在。
線印怔住,淚水無聲滑落。
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——那是沈青梧以自身精血為引,留下一線召回魂魄的契約。
不是信任,是托付。
而在這座吃人不吐骨的皇宮里,托付比命還重。
沈青梧不再回頭。
她邁步走入甬道,身影被黑暗一口吞沒。
斷言盤坐在通道口,手持銅鈴,雙目緊閉。
他身前布下七枚銹釘,圍成環(huán)形結(jié)界,鈴舌不動自鳴,發(fā)出低頻嗡響,將外來的魂語盡數(shù)隔絕。
見沈青梧走近,他睜開眼,傳音入密:
“心獄之內(nèi),時間錯亂,記憶即刑罰。你進去之后,聽到的第一個聲音,可能是十年前的自己。”
他頓了頓,喉結(jié)滾動,仿佛咽下某種難以啟齒的恐懼。
“若您聽見我說‘快跑’,請立刻折返——那是未來的我在警告現(xiàn)在的您?!?/p>
沈青梧腳步未停,只是握緊了胸前那枚溫潤玉鎖。
它此刻正微微發(fā)燙,與體內(nèi)流轉(zhuǎn)的陰氣共振,像是心跳,又像是倒計時。
她回首望了一眼來路。
陽光斜照進洞口,灑在石階邊緣,金黃如刃,切割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界限。
那一片光,像是人間最后的門扉,正在緩緩關(guān)閉。
她轉(zhuǎn)身,踏入黑暗。
通道兩側(cè),古老燈紋逐一亮起,幽藍光芒從墻內(nèi)滲出,如同血脈復(fù)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