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恩殿的廢墟在月光下如同骸骨堆砌的祭壇,殘垣斷壁間還殘留著冥河余流的黑痕。
風(fēng)過處,灰燼翻飛,像是無數(shù)未散的魂語,在低低嗚咽。
沈青梧盤膝而坐,一襲染血素袍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,唯有心口那道金色枷影如活物般緩緩蠕動,仿佛有生命在她神魂深處蘇醒。
她閉目調(diào)息,識海幾近破碎,命火搖曳如風(fēng)中殘燭。
方才那一手“逆命點火”,不僅耗盡了她最后的靈力,更引動了地府反噬的征兆——可她別無選擇。
蕭玄策若死,契約崩毀,她的魂也會被拖入永罰之淵。
可就在這片刻喘息之中,心口驟然一緊!
一道冰冷的刺痛自神魂深處炸開,像有千萬根細針順著經(jīng)絡(luò)刺入心臟。
她猛地睜眼,瞳孔收縮成一線——那道本該沉寂的金色枷影,竟微微抽搐起來,絲絲猩紅細線從七竅邊緣悄然滲出,如蛛絲般順地脈陰流蜿蜒而去。
“……它醒了。”燼瞳的殘魂貼附在判官印邊緣,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語調(diào),“不,不對!有人在用你的命火織網(wǎng)!這是‘血契蠶’的寄生回路!”
沈青梧呼吸一滯。
血契蠶?
三百年前歸墟盟覆滅時,唯一被地府明令封禁的邪蠱——以判官命火為引,以活人魂魄為食,織就“歸墟繭圖”,重塑偽判之身!
她指尖微顫,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,將判官印按上眉心:“喚舊·溯源式——開!”
銀焰自額間逆燃而起,剎那間焚盡雜念,識海殘破處浮現(xiàn)出一幅詭異畫面——
地底深處,赤紅蠶絲如血脈般蔓延,自她七竅流出,順著宮墻下的千年地脈攀爬,纏繞住數(shù)名朝臣的魂體。
那些人白日清醒如常,夜半?yún)s悄然離榻,雙目泛金,步履僵硬,宛如提線傀儡,直奔皇城偏門而去。
而在某座偏殿內(nèi),禮部尚書跪伏于地,鼻孔中緩緩溢出金絲,連向地下一口荒廢已久的古井。
井口幽深不見底,隱約傳來嬰兒啼哭般的窸窣聲。
畫面再轉(zhuǎn)——
風(fēng)雪交加的山崖,老判沈寒川披麻戴孝,手持黃泉筆立于封印陣眼中央。
他渾身浴血,口中吟誦鎮(zhèn)魂咒,最后一筆落下時,整個人轟然自燃,烈火中鮮血灑落懸崖,滲入巖縫。
一道黑影悄然現(xiàn)身,手中玉匣輕啟,將滴落的血盡數(shù)收攏。
那人轉(zhuǎn)身,面容清晰。
沈無妄。
她以為早已死于同門清洗的師叔!
可此刻的他,雙臂已化作蠕動的蠶軀,脊背隆起繭包,嘴角不斷吐出晶瑩絲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