殘詔墟的風,帶著焚盡萬卷詔書的焦味,吹得人骨髓生寒。
沈青梧跪在灰燼中央,七竅滲出的黑血順著唇角、鼻腔、耳道蜿蜒而下,在她素白的衣襟上繪出詭異的紋路。
那是魂魄逆流的反噬,是觸碰神權(quán)禁忌的代價——她強行喚醒了一個被地府徹底抹去的名字:“謝無咎”。
可這名字一現(xiàn),天地震蕩,虛空裂痕如蛛網(wǎng)蔓延,仿佛整個幽冥法則都在震怒。
燼瞳撲到她身側(cè),魂光搖曳如風中殘燭。
他只剩半縷殘魂,卻仍死死抱住沈青梧冰冷的軀體,顫抖著用最后的力量裹住她即將潰散的心脈:“你不能死……你還未走完喚舊之路!你不該死在這里!”
沈青梧垂著眼,睫毛上凝著血珠。
她動了動唇,卻發(fā)不出聲音——那一問“誰來審判你們”,已耗盡她全部言語之力。
她抬手,指尖蘸著從耳中流出的黑血,在焦土之上緩緩寫下:
“我沒想活。”
筆畫一頓,又繼續(xù)寫:
“我只是……要問清楚?!?/p>
字跡未干,遠處斷崖邊,影契手中的灰燼畫筆猛然一顫,整支筆尖寸寸斷裂。
他站在封印圖前,正以墟火重繪十二判官陣列,試圖修補因“謝無咎”之名重現(xiàn)而崩塌的秩序。
可就在他落筆之際,圖中一角驟然自燃,那象征最高審判權(quán)柄的陣眼位置,竟憑空浮現(xiàn)出一個空缺——而其上,三字若隱若現(xiàn):謝·無·咎。
影契瞳孔劇縮,蒙紗下的獨眼映出猩紅火光。
“三千年封印……竟因一介輪回者破局?”他低聲呢喃,嗓音沙啞如砂石摩擦,“她不是繼承者……她是鑰匙。一把能打開歸墟之門、掀翻舊律的——原罪之鑰。”
話音未落,霧中傳來銅環(huán)輕響。
斷默自迷瘴深處緩步而出,腕間十二枚古銅戒圈圈相扣,每一響都似敲在人心之上。
他停在影契身后三步,目光穿透濃霧,落在沈青梧身上,低聲道:“你想補封?還是……想借她開鎖?”
影契沉默。
他知道答案。他也知道,一旦選擇后者,便是與地府為敵。
但此刻,已無人再顧忌因果。
沈青梧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噴在胸前初代判官印上。
銀焰騰起,瞬間鎮(zhèn)壓住體內(nèi)狂亂的心火。
她緩緩站起,身形搖晃,卻如釘入大地的刀鋒,穩(wěn)得令人心悸。
她抬手,將一支金釵刺入右耳深處。
“咔——”
清脆的斷裂聲劃破死寂。
金釵折斷,血順耳廓淌下。
她又換左耳,再度刺入,再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