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太極殿,寒氣未散。
琉璃瓦上積雪微融,滴水成冰,檐角銅鈴在風中輕顫,仿佛還殘留著昨夜夢火焚燒的余韻。
六部官員按品列班,肅立兩旁,袍袖低垂,呼吸都壓得極輕。
今日早朝,氣氛異樣凝重——只因昨夜陛下徹夜未眠,龍顏晦暗,連內(nèi)侍都不敢近前。
禮部尚書徐慎之出列,白須微抖,聲如磬鐘:“臣啟陛下,先帝曾欲建‘清凈觀’以鎮(zhèn)宮心邪欲,后因故中輟。今國泰民安,正宜重拾舊制,修心養(yǎng)性,助君主澄神寡欲,天下大治。”
他話音未落,殿外忽有腳步聲傳來。
不疾不徐,踏雪無痕。
眾人側(cè)目,只見一道素白衣影自長階緩步而上。沈青梧來了。
她未施粉黛,面色蒼白如紙,唇邊那道干涸的血痕尚未洗凈,銀發(fā)披散肩頭,竟未束冠——這是犯忌之舉,可無人敢言。
她手中托著一方水晶匣,寒光流轉(zhuǎn),內(nèi)里封存一幅畫卷,墨色濃重得近乎發(fā)黑,似有無數(shù)扭曲人影在紙上蠕動。
“你說你要清凈?”她開口,聲音冷如冥河之水,“可你的心,正在吃人?!?/p>
她猛地掀開水晶匣,畫卷展開剎那,整座大殿仿佛陷入夢境深淵。
畫中景象赫然顯現(xiàn):徐慎之身著明黃龍袍,端坐金鑾之上,腳下踩著一頂破碎的帝王冠冕,正是蕭玄策的樣式!
而他的眼中,燃燒著貪婪與殺意交織的黑焰,背后浮現(xiàn)出數(shù)十名大臣跪拜的身影,個個面露癡狂,口中喃喃:“愿隨尚書,共掌乾坤?!?/p>
滿堂嘩然!
“妖、妖畫!”有官員驚退半步,撞翻香爐。
徐慎之臉色驟變,厲喝:“此乃偽造!是構(gòu)陷!”
沈青梧卻不動分毫,目光如刀,直刺其心:“這畫,出自墨炎之手。他能繪人心最深處的欲望,卻無法虛構(gòu)——因為,這是你昨夜真實所夢?!?/p>
她抬手一指,禁軍押解一人入殿。
墨炎雙目赤紅,渾身被鐵鏈纏繞,嘴角猶帶焦痕——那是冥途結(jié)界留下的烙印。
他踉蹌前行,忽然仰頭大笑,喉間涌出一團漆黑火焰,直撲口鼻,竟是要自焚滅證!
“想燒了真相?”沈青梧眸光一閃,袖中赦字符箓瞬燃,一圈幽藍光環(huán)自地面升起,將整座大殿籠罩于無形結(jié)界之中。
“冥途·鎮(zhèn)魂?!?/p>
一聲輕語,黑焰頓熄。墨炎如遭雷擊,癱跪在地。
她緩步上前,蹲下身,與他對視,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聞:“你畫萬人之欲,可曾畫過自己的恐懼?”
下一瞬,她掌心冥火躍動,夢噬鎖鏈無聲浮現(xiàn),纏上墨炎脖頸。
共享幻境開啟。
眾人眼前光影交錯——畫面回到二十年前,一名瘦弱少年跪在御書房外,顫抖執(zhí)筆,為先帝繪制寵妃肖像。
一筆稍偏,監(jiān)工太監(jiān)怒吼揮鞭,百鞭落下,皮開肉綻。
少年哭喊求饒,只換來一句:“畫不像,就別再睜眼!”
自此之后,墨炎再不敢直視真人面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