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天,冷雨敲窗。
沈青梧蜷縮在昭陽宮偏殿的榻上,一襲素白寢衣裹著單薄身軀,銀發(fā)如霜般垂落,在燭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。
窗外雨絲斜織,敲打著青瓦檐角,聲聲入耳,卻壓不住她顱內那一陣又一陣尖銳的刺痛。
她猛地抽搐了一下,額角滲出細密冷汗,指尖死死摳住床沿。
夢境再度襲來——無邊熔爐,烈焰翻騰,鐵鏈貫穿魂魄心口,懸于火舌之上。
那些魂影皮肉焦裂、骨骼盡焚,卻仍嘶吼不休,聲音匯成一片凄厲浪潮,直灌入她識海:
“焚我為丹!焚我為丹!”
她猛然睜眼,喉間竟真的泛起一股焦臭味,像是燒盡了千年怨骨,殘煙還卡在肺腑之間。
胸口的心磬無聲震顫,十二道微弱卻同步的心跳自四面八方傳來,與她的脈搏共振,仿佛有十二雙眼睛,在暗處默默守望著她。
這不是夢。
她顫抖著抬手撫向心口,那里有一道自重生以來便存在的冰裂紋印記,此刻竟隱隱發(fā)燙,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血脈深處緩緩蘇醒——一簇火苗,正順著經絡游走,炙烤她的五臟六腑。
“有人……在燒魂。”她低語,嗓音沙啞得不像自己。
這火,不是凡火,是煉魂之焰,以執(zhí)念為柴,以怨氣為油,專取陰魂精魄,熬煉成丹。
而能布此局者,必是通曉幽冥禁忌之人。
她閉目凝神,指尖輕觸眉心,喚動魂契之力。
剎那間,陰陽界限模糊,陰氣如潮水倒灌而來。
她循著那縷殘留的氣息追溯而去,竟感知到地底深處傳來規(guī)律的脈動——一下,又一下,如同爐膛呼吸,沉穩(wěn)而貪婪。
太廟夾道下方。
她睜開眼,眸色已轉為寒潭深水般的幽黑。
次日清晨,御醫(yī)院急報傳至鳳儀宮:賢妃突發(fā)“心火癥”,七竅冒煙,肌膚滾燙如炭,神志癲狂,臨死前用指甲抓破墻面,留下五個血字——
救我不出爐。
沈青梧親自前往探查。
賢妃尸身已被收斂,但空氣中仍彌漫著一絲極細微的陰火余燼,混雜著檀香與腐血的氣息。
她緩步走近那面墻,指尖輕輕撫過血痕,忽然,袖中骨符劇烈刺痛!
那是小蟬的殘念所化之物——前世唯一一個曾對她展露善意的婢女,死于枉殺,魂魄碎裂難安。
如今這痛感,是警告,更是哀鳴。
她閉目,以魂契同感回溯片刻前的陰氣流向。
眼前浮現出一條看不見的軌跡,蜿蜒深入地底,最終匯聚于太廟夾道之下。
她取出心磬,輕輕叩擊地面,回音空蕩,帶著金屬般的嗡鳴,明確指向地下三丈。
“原來你們不只偷命,”她冷笑,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弧度,“還偷魂?!?/p>
當夜,暴雨未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