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夜,暴雨未歇。
沈青梧披著斗篷,手持一支金釵,悄然潛入太廟夾道暗井。
金釵是前夜從荒嶺孤墳帶回的信物,內(nèi)藏一道男神遺愿,也是她與地府契約斷裂后唯一的引路之物。
她咬破指尖,將心頭血滴在旗鬼骨符之上。
剎那間,陰風(fēng)驟起,一道半透明的身影自血霧中浮現(xiàn)——旗鬼低首,手中火把燃起幽藍(lán)烈焰,率先踏入井底黑暗。
通道狹窄潮濕,越往下走,空氣越是灼熱,仿佛步入一座即將噴發(fā)的地火窟。
盡頭豁然開朗,一座廢棄地宮赫然顯現(xiàn),四壁刻滿扭曲經(jīng)文,符咒逆寫,咒言倒誦,竟是禁術(shù)中的逆輪之陣。
地宮中央,九根青銅巨柱呈環(huán)形矗立,每根柱頂嵌著一枚晶瑩剔透的“心核”,其內(nèi)封存著掙扎的魂影——或哭泣,或怒吼,或絕望嘶喊。
沈青梧一眼認(rèn)出,那是近年來“病逝”的幾位妃嬪,生前皆被診為“心火攻心”,無人深究。
而柱底燃燒的,并非尋常火焰,而是幽藍(lán)色的陰火,焰心處浮現(xiàn)出半卷殘經(jīng),《焚欲訣》三字墨跡未干,仿佛剛剛書寫完畢。
她伸手欲取。
就在指尖觸及經(jīng)書剎那,身后傳來一聲輕笑。
“判官大人,您身上的火,快壓不住了。”
沈青梧倏然回頭。
燼瞳自陰影中緩步走出,雙目熔金,宛如兩團(tuán)永不熄滅的爐火。
他靜靜望著她,嘴角咧開,露出森白牙齒,像一頭蟄伏已久的惡獸,終于等到了獵物踏入陷阱。
燼瞳的話像一簇陰火,順著耳道鉆入腦髓,燒得沈青梧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“愛不得的恨,爭不到的寵,求不得的命——這些執(zhí)念,本就是最好的薪柴?!?/p>
她站在九柱環(huán)繞的地宮中央,幽藍(lán)火焰映在她銀白的發(fā)絲上,如同霜雪覆火。
那幻象中跪拜玄燼的宮女,雙目含淚卻神色決然,竟非被脅迫,而是主動獻(xiàn)祭魂魄中的癡戀之欲,只為換取來世清凈無妄。
荒謬嗎?
可沈青梧指尖微顫——她竟懂。
這宮墻之內(nèi),誰不曾焚心以火?
可懂,不代表容。
就在燼瞳話音落下的瞬間,沈青梧手腕一翻,金釵已無聲插入地面三寸。
血線自她指尖蜿蜒而下,浸入地縫,剎那間,九幽低鳴,一道殘破卻肅殺的陣紋自她足下擴(kuò)散開來——亡仆守契陣虛影浮現(xiàn),七道模糊身影從地底爬出,半跪成環(huán),手持?jǐn)嗟朵P鈴,將她護(hù)于中央。
這是她前世趕尸人所學(xué)的禁陣,以死者殘念為基,借血為引,短暫召來曾被她送歸黃泉的亡魂助戰(zhàn)。
代價是陽壽折損,但她不在乎。
燼瞳的笑容凝固了一瞬。
“你竟能喚動死契?”他瞇起熔金雙目,聲音里多了幾分興味,“可你知不知道,每召一次亡魂,你的命格就碎一分?等你徹底淪為‘空殼判官’時,連地府都不會收你?!?/p>
“我不需要地府收?!鄙蚯辔嗑従徠鹕?,眸光如刃,“我只需要——燒了你們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