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時三刻的風裹著陰寒,刮得西苑佛堂前的老槐葉簌簌作響。
沈青梧素縞下擺被風掀起,露出腳踝處若隱若現(xiàn)的青斑——那是陰力反噬留下的痕跡。
她攥著黑燭的手因用力而發(fā)白,指尖的血珠正順著燭身往下淌,在青石上暈開暗紅的星子。
"主子,這風。。。"墨蘭捧著香盒的手直抖,香灰撲簌簌落在她繡著纏枝蓮的袖口上,"奴才方才看見佛堂瓦當后有團影子,像。。。像張青面。"
沈青梧沒應聲。
她盯著佛堂門楣上斑駁的"普度"二字,喉間泛起腥甜——這是陰瞳即將失控的前兆。
前世趕尸時師父說過,當活人喉間嘗到鐵銹味,便是離黃泉最近的時刻。
她舔了舔唇,血腥味在齒間炸開,倒讓神志愈發(fā)清明。
"把香插在陣眼。"她蹲下身,用割破的左手在地上畫符,血珠隨著指尖軌跡蜿蜒,"東南巽位,西北乾位,其余按八門擺。"
墨蘭咬著唇跪下來,香灰沾了滿手。
她能看見沈青梧腕間的傷口翻卷著,血不是流,是滲,像被什么東西抽干似的。"主子,您的陽壽。。。"
"陽壽?"沈青梧突然笑了,右眼里的紅血絲爬滿眼白,"我這條命早該埋在亂葬崗了。"她畫完最后一筆,將陰玉符拍進陣心,符面"崔氏"二字在血光里泛著幽藍,"阿阮等了三年,我等不了第五日。"
地窖方向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,像有人用銹跡斑斑的鐵鎖在磨石頭。
墨蘭猛地抬頭,香盒"當啷"掉在地上——佛堂青磚縫里正冒出縷縷灰霧,霧里影影綽綽浮著人頭,有梳雙螺髻的小宮女,有穿司衣局青衫的老嬤嬤,喉間、心口、腕上的傷痕在霧里明滅。
"姐。。。"
一聲細若蚊蠅的呼喚撞進沈青梧耳里。
她猛地抬頭,虛空中浮起個少女魂影,面容與她有七分相似,脖頸處勒痕紫得發(fā)黑,像條猙獰的蜈蚣。
那是阿阮,她前世的親妹妹,也是三年前臘八羹案里被滅口的小宮娥。
"阿阮!"沈青梧踉蹌著站起來,陰玉符在懷里發(fā)燙,"你說崔氏焚你尸,扣你魂,煉替命燈給太后延壽?"
少女魂影張了張嘴,沈青梧卻聽見滿耳哭嚎——阿阮被拖進地窖時撞翻的燭臺,崔尚宮捏著她的下巴灌下啞藥,太后身邊的周嬤嬤舉著桃木釘往她天靈蓋里敲。
那些畫面像滾燙的油潑在她腦仁上,她捂住左眼,紗布下的幽藍光芒透過指縫漏出來。
"今日開冥途,不為超度——為討債!"她撕開腕間的布條,鮮血"嘩嘩"滴進腳邊的銅爐,逆誦的《往生咒》從喉間滾出,每個字都像帶著倒刺,刮得她舌頭疼,"輪回篡記,破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