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臉,眼中布滿血絲,淚水混著塵灰劃下:“他們說……幽冥不得干政……陰司妄啟,必遭天譴……”
沈青梧靜靜望著他,眸光深不見底。
“孫玉衡?”她問,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落在刀鋒上。
斷言點頭,又叩首:“三日前,線印被召入欽天監(jiān)。她三日未眠,以命魂為引,將九百諫臣怨念織入玉璽紋路……銀絲纏璽,黑發(fā)為心,每一枚玉印,都是一個不甘閉目的魂?!?/p>
沈青梧緩緩抬手,抹去唇邊血跡。
原來如此。
孫玉衡這老狐貍,表面高呼“人治勝鬼神”,實則早已與欽天監(jiān)聯(lián)手,借忠魂之怨,鑄鎮(zhèn)魂之陣。
他們怕的不是鬼火,怕的是真想借陰魂之口,重返人間。
可他們忘了——
死人不開口,自有開冥途的人替他們說。
她掀開車簾,一步踏出。
夜風撲面,卷起她半白長發(fā)。
宮墻巍峨,檐角如鉤,遠處欽天監(jiān)方向,九百枚玉璽懸空排列,泛著冷冽青光,銀絲交織如網(wǎng),中央一道黑發(fā)微微飄動,似有無數(shù)冤魂在其中無聲嘶吼。
她仰頭望月,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笑。
“你們用死者封我的路?”她低語,聲音輕緩,卻字字淬毒,“那我就讓死者的嘴——重新說話?!?/p>
斷言怔怔抬頭,看著這個站在月光下的女子。
她不過八品才人,衣衫殘破,左手指尖已泛灰黑,可此刻,她周身竟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壓,仿佛不是凡人,而是從地獄盡頭走回的判官。
“若我以真名啟冥途,會怎樣?”她忽然問。
斷言渾身一顫,艱難開口:“您將成為活祭品……每一字出口,便蝕一分魂。三日內(nèi)不能言,十年壽減。”
“值得。”她答得毫不猶豫。
然后,她抽出那支染血金釵,輕輕劃過舌尖。
血珠滾落,在地面蜿蜒成符。
她低頭,咬破指尖,鮮紅在素白衣襟上寫下三個字——
沈青梧
筆畫剛勁,如刀刻斧鑿。
寫罷,她抬腳,一腳踏入祭壇陣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