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上蓋著一張黃紙,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律條:“私通外臣者,誅三族”“知情不報(bào)者,斬立決”。
可無人敢救。守城官兵跪了一地,只因那孩子姓嚴(yán)。
他是嚴(yán)閣老的幼子。
而嚴(yán)閣老站在城樓上,親眼看著兒子死去,只為證明——律法面前,親恩亦可棄。
“那是私情!律不容情!”石語突然嘶吼,整座碑林震顫不已,裂紋瘋長,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。
沈青梧卻不再退。
她一步步走向主碑,眼中再無半分動(dòng)搖。
寒風(fēng)吹起她的黑發(fā),露出眉心血紋,微微閃動(dòng),宛如判官印覺醒。
她抬手,將金釵緩緩插入心口——銀焰自沈青梧心口騰起,順著血脈奔涌如河,一路燒灼經(jīng)絡(luò),直沖眉心血紋。
那不是尋?;鹧?,而是“喚舊”之力凝成的冥火——以陽壽為柴,以執(zhí)念為風(fēng),焚魂煉魄,只為點(diǎn)燃一瞬的審判之光。
她指尖仍在空中,凝著未散的血?dú)?,“心”字余輝未滅,如天罰烙印,轟然撞入真律碑心。
剎那間,碑面龜裂,一道漆黑縫隙自中心蔓延,仿佛有什么被撕開了封印。
原本森然肅殺的律文開始扭曲、抽搐,像活物般掙扎著想要重組,可那銀焰已順紋路攀爬,所過之處,墨跡化灰,石屑剝落。
第一道偽律——“代罪者不得超度亡魂”——在一聲凄厲長鳴中崩碎,碎成無數(shù)焦黑字符,隨風(fēng)而逝。
“啊——!”
石語發(fā)出不似人聲的嘶吼,整座御碑林劇烈震顫,九十九座石碑齊齊嗡鳴,裂痕如蛛網(wǎng)炸開。
嚴(yán)閣老的殘影在碑中翻滾扭曲,面容由鐵面無私轉(zhuǎn)為癲狂震怒:“你竟用……心證反噬天律?!荒謬!荒謬!律法豈容私情玷污!”
“私情?”沈青梧冷笑,唇角鮮血不斷溢出,聲音卻愈發(fā)清冽,如寒泉擊玉,“你說律不容情,可你守的律,連親兒子都救不了。”她一步步逼近,每踏一步,腳下便燃起一圈銀火,將她的影子拉得如同判官臨世,“若這律連無辜孩童都不護(hù),那它護(hù)的究竟是公道,還是你們這些執(zhí)律者的傲慢與冷血?”
她猛然抬手,將金釵從心口拔出,帶出一串血珠,在空中劃出弧線,如筆走龍蛇。
第二道偽律浮現(xiàn):“擅啟冥途者,魂囚永夜?!?/p>
她不避不讓,反而迎上前去,任那文字鉆入腦海,引動(dòng)神魂劇痛。
可在痛極之處,她反而笑了。
笑得悲涼,也笑得通透。
“好啊。”她喃喃,“你想讓我認(rèn)罪?那就讓我告訴你——真正的罪,從來不是我開啟冥途,而是你們閉眼不看人間冤苦!”
她以血為墨,以痛為紙,在識(shí)海深處寫下屬于她的“心證”:
“律若不能護(hù)弱,便是刀;法若不知悲憫,即為刑?!?/p>